【史话】我家老照片:杨鹏》民国38年来台后的生活剪影

我的父母杨鹏和刘寒梅,摄于来台后数年。如今他们都已过世,我永远地爱他们、怀念他们。(杨雨亭提供)

家父母来台时皆不足30岁,很难想像他们如何能够适应远离国家和家乡,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岛上生活?但是后来,证明他们的适应力相当良好,笔者反思自己的心灵韧性,远不如他们。应该是战乱中的人们锻炼出了强劲的心理和性格。

杨鹏简介

家父杨鹏先生(1922-2012),江苏省六合县人(现已改制为大南京市之六合区),中央大学期间,军统局派入汪精卫政府机关任专员,抗日战争胜利后,参加军统局重庆市高级干部训练班。毕业后,派任河南省周口市警察局长内战时遭共军逮捕,未被同事出卖,由于太年轻,共军不知是局长,夜半逃出,夹在沿途难民中,逐步逃回南京。1949年再辗转至台湾,重新任职军统局改制之保密局,50年代任中美合作联合办公处联公处)科长。保密局之后再改制为情报局、军事情报局。

父亲于1960年派至中华民国驻日本大使馆情报官,前后三年多,期间发生周鸿庆事件,大使馆重要干部皆遭层峰撤回台湾。之后派任香港站长,全站遭香港英国情报单位破获逮捕,属下皆遭刑求。退休后任美国北加州站长,江南事件发生后,完全离职。

父亲一生正直勇敢,惜所生时代如此,虽感命运乖桀、有志难伸,然比之1949年后绝大部分留在大陆的家人、同胞已经好得太多,是以父亲一生多能保持开朗乐观。父亲一生经历抗战、内战及两岸对峙,尝云近代中国人最为不幸,且对于中国政府与中国人、台湾人之间内斗不已,颇感失望。晚年撰写回忆录,过世后由子女整理出版《见证一生》。

我的妈妈,非常爱美,这是到台湾以后拍的照片。那时候的照片都要求照片馆师傅「修照片」,比如说口红,应是在照片上描红的。由1950年初妈妈面容和眉宇间的喜感,相对于我们今天许多不同族群中的同胞们经常有的忧愁和愤懑,我非常佩服妈妈那个时代与环境中的人们,他们没有被战乱流离打败,反而卷起袖子,重新开始,而且相信一定会在蒋总统的领导下反攻大陆,解救大陆同胞。这符合《圣经•箴言》中所说:「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父母亲和许多在大难中逃离大陆的人们,来台后生活于贫穷简陋的眷村中,但是我可以见证,从1950到1980年代,台湾社会中一直有一种积极奋发图强的精神。(杨雨亭提供)

家母刘寒梅女士(1922-1994),四川成都人,1949年大陆陷共,携三子不及逃出,留于老家六合。1950年苏北土改前,母亲只身南下逃至香港,滞居调景岭吊颈岭改称,因大陆逃难者思乡及生活困难,上吊者多而成名)。母亲联络上于台湾之父亲,返至台湾,居情报局眷村雨后新村12号。母亲一生思念留于大陆三个儿子,其实皆于大跃进中先后饿死,母亲在世时父亲从未告知实情,只说去黑龙江不知下落。母亲一生善良,极有爱心,烧得一手好菜,常常交代我们子女要善待本省同胞,因为当年抗战期间,四川人颇受外省人气,来自沿海的官员、知识分子多瞧不起四川人语音奇特、个儿头不高,引起四川人要外省人「滚回去」。可见中国幅员广大,各地人文差异很大,所谓外省人、本省人之间有所扞格,其实是正常现象。只是到了台湾,所有大陆人共同形成一种外省人,才使得台湾社会中之省籍之分比较明显。母亲影响了子女,我的妹妹嫁本省人,弟弟娶本省人,皆一生婚姻幸福美满

那时候,大陆来的女人习惯穿旗袍。曾有一位本省作家描绘,光复以后,常看见外省女性穿着旗袍、高跟鞋,勾着一位穿着整套西装的外省男性在街上走路,这光景,在日据时代是看不见的。后来台湾社会慢慢变迁,这样特殊的景色在1960年代中期以后就消失了!不过,这说明在大陆时期的大城市中,可能生活稍为过得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可以看出当年国民政府时期男女平等,甚至女尊于男的现象。(杨雨亭提供)

郊游时,也穿旗袍。可以看出她们站立挺直,表现出勇敢的气质。(杨雨亭提供)

笔者反思:

由于1947年至1949年的国共内战,先后由大陆来到台湾,以及之后从舟山群岛、大陈岛和泰孤军等撤退来台-称为台湾社会中外省人的,数目约在100到150万人(也有估计150到200万人之谱),是当年大陆五亿人中的千分之三左右。这些人和他们的子女们,日后证明是中共推动土改、镇反、肃反、反右、大跃进以及文革等大规模政治运动下的幸存者和幸免者。他们到了台湾,是跨海而来的中华文化携带者(culture carrier),和本省同胞结合,枝开叶散,几十年中在全世界都有着他们的足迹,许多表现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