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通译罗漪文 最懂移工孤独

作家罗漪文以《我当司法通译的日子》获选为第24届台北文学奖年金类得主。(张铠乙摄)

(宝瓶文化提供)

台剧《八尺门的辩护人》牵引出移工生活困境,也让更多人关注到司法通译这一角色的重要性。现实中担任司法通译的罗漪文,身为在越南出生的华裔,家族经历了逃难、移民终来到台湾,如今成为越语司法通译的她除了担任司法单位与移工间的沟通者,她的目光更多了分理解。

越南华侨 自称台北人

曾在2006年获台北文学奖散文组首奖,今年又以《我当司法通译的日子》获台北文学奖年金类首奖。罗漪文出生时漫长的战争才结束不久,9个月大仍在襁褓中,她的父亲就被公安无预警地带走,待在劳改营7年,重获自由后又经过多年才在台湾最后的一波撤侨方案中来到台湾,那年罗漪文才13岁。

经历过在越南时,公安随时可以进门,掀开蚊帐抓人或大肆翻箱倒柜的日子;她来到台湾,因为房东涨房租就一直搬家,分租的公寓房东把阳台隔成一个房间,爸爸单独住在阳台房,妈妈、姐姐和自己住在另一个房间,中间还隔着分租的另一家人。如今担任司法通译,罗漪文特别能懂那些移工们在异乡的孤独、惶恐和无法被理解的无助。

尽管在父亲的坚持下,罗漪文在越南进过公立学校学习数学、生物、地理等知识,又偷偷地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以私塾形式接受中文教育,让她来台后课业能够衔接,比起其他华裔移民更容易融入台湾的新生活,但罗漪文仍不讳言:「像我妈妈就一直容易紧张,刚来台湾的时候觉得物价好高,薪水却很低,整日为生活操心。」一直到这2、3年,罗漪文终于开始「喜欢自己是台北人」。

「我喜欢自称是台北人!台湾可以说是对移民最友善的华人社会。」在罗漪文看来,长期缺工严重的台湾,移工其实也已是「台北人」的一员,《我当司法通译的日子》除了写移工、通译,她认为自己其实写的是台北人,包括台湾许多对移工友善,愿意让异乡人放心的计程车司机;包括一些不藏私愿意教授手艺的雇主。

保持中立 尽量沟通

虽然同理那些非法工作、逾期居留,为了想多赚钱而搏命逃跑的移工心声,但作为司法通译的重要原则之一便是保持专业中立,罗漪文描述,每次在法庭进行通译之前,都会被法官要求朗读一份文件:「为通译,当据实陈述,绝无匿、饰、增、减,如有虚伪陈述,愿受伪证之处罚,谨此具结。」如此严肃正因为现场只有通译同时听得懂司法人员和涉案人所说的话,若故意不传达任何一段话,都会影响到审理。

「很多时候越南语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们就要尽量沟通、解释。」罗漪文也指出,有些移工会和仲介一同出现,彼此僵持争吵,她秉持「帮助但不涉入」的立场,通译人员愈是维持中立才愈能受信于双方。她也确实见过通译人员因同胞主义或妈妈性格爆发而怒斥移工,甚至吵了起来,威胁「你不签,我就叫他们把你抓起来。」

对罗漪文而言,像《八尺门的辩护人》般极端的案例毕竟极少,自己也并未遇到过通译案与自己的理念、认知强烈拉锯的情境,她更像是一位观众,在每次通译的场景里,看着一方诉苦,一方同情,一方拆穿谎言,一方耍赖诡办等人性情感大戏;也有自己和执法人员都动情不舍,却因为提不出证据仍只能依法驱逐的案例。

以文学的视角看着一次次担任司法通译的场景,罗漪文看到的台湾社会仍是友善的,也看到那些甘冒风险的非法移工多是怀着梦想和信念,两者间需要的只是更多的理解,「对不理解的人,甚至也不能说这是歧视!」她以自己的笔,写下一个个温柔的故事,希望台湾这个走向移民社会的环境,能看得见每个不同情境下的人性,「不要以负面刻板印象看待移工,想想我们同样是『台北人』,便能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