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游牧民与唐帝国──花都长安绚烂 神秘胡姬引遐想(三)

在夏天酷热而冬天严寒的长安,春天是一年当中最舒适的季节,立春节气之后是雨水,浅红色的杏花云朵般簇拥盛开,接着是李花开始含苞绽放,如果听到惊蛰的声音,就表示桃花齐开,过了春分就是春意正浓的时节,蔷薇海棠木兰桐花藤花等陆续绽开争奇斗艳,风儿一吹就散落一地。两首诗里白马踏过的落花是哪一种类的呢?再怎么说,要称得上是长安的春花之王,莫过于农历三月的牡丹,可是牡丹在市场上是作为把玩欣赏或比赛用,是相当昂贵的,因此并非路边种植的花种。另一方面,当时蔷薇虽然远远不及欣赏用的牡丹,但是把花瓣捣碎后做成的香水──蔷薇水相当受到珍视,甚至还为此而特地从波斯千里迢迢地运来高级品

胡服新潮引人注目

八到九世纪拥有世界最多人口的花都长安,在文化上也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绚烂景况。在序章描述过,长安甚至有书店而且相当兴盛,在热闹市集里充满贵族、官僚、文人墨客或是军官和游侠之士,北方的突厥或回鹘等游牧国家的使节或客人,西域的商人、工匠、艺人或宗教相关人员,东亚各国来的留学生或留学僧等,可谓纷沓而来。偶尔也有透过海上路线从南方上来的东南亚或印度海岸地区的人士,甚至也有来自更远的波斯、阿拉伯的人混杂其中。

在拥挤的人群中,身穿流行胡服的年轻人骑马疾驰而过。胡服是筒袖上衣和裤子的组合,当然需要皮带和靴子,有时候甚至会搭配帽子。另一方面,佩挂华丽马具装饰的马匹,若是以现代而言就是高级跑车。新式的胡服配上高级跑车,再加上被称为胡姬的高级俱乐部外国女侍或是舞者,没有比这样的组合更加引人注目的了。

像这样子,以唐代长安为首的大都市酒楼、餐馆或旅馆内的酒场歌厅里,胡姬盛装打扮,或是为了夸示年轻而略施淡妆,或是浓妆艳抹,薰染异国名香接待客人。当然,很多都会选择姿色特别出众的年轻女子作为酒场的台柱,不过这些胡姬不单是酒宴中的陪侍,大多数应该都还兼具了歌舞能力吧。

那么,可以如此让唐代诗人为之疯狂的胡姬,究竟是什么样的女性呢?先撇开论证只讲结论的话,胡姬是拥有绿色或蓝色眼瞳,眼眸深邃,留着亚麻色栗色深褐色的卷发,还有高挺的鼻子和白皙肤色高加索人种的女性。对黄色人种(蒙古人种)黑眼黑发直毛的东亚人士而言,不难想像这样充满异国情调的美貌是如此令人目眩神迷。虽然白色人种(高加索人种)广泛分布在中亚至欧洲,不过来到中国的胡姬是里面的索格底亚那花剌子模、吐火罗(旧巴克特里亚、现今阿富汗北半部)、波斯等,出身自使用伊朗系语言(分别为粟特语、古花剌子模语、巴克特里亚语、中世波斯语)地方的女性们。

胡姬身分真相大白

在过去的历史类作品、唐诗解说书籍、各种辞典类里面,这些「胡姬、胡儿」虽说是伊朗系,却几乎都被视为是西亚的波斯人,不过根据最近历史考古学的成果,认为她们反而应该是指中亚的粟特人。尤其是透过成果斐然的墓地考古挖掘,以胡旋舞胡腾舞为主题,刻有浮雕的石制葬具,有不少都是从在中国北部的陕西、山西、宁夏发现的粟特人墓出土的。另外也可以作为参考的是,曾经被称为波斯萨珊银器的物品,其实有很多是粟特银器。

当然也有例外,所以在论述时需要很慎重。因为石田干之助把胡姬定义为「伊朗系的妇女」,尽管他本身认为伊朗系的胡姬是以粟特女性居多数,但是之后的文学家单纯地把伊朗替换为波斯来解读,导致误解蔓延开来。

居住在从波斯湾到里海的伊朗本土的波斯人,与出身阿姆河锡尔河间各绿洲都市的粟特人,虽然有很多类似之处,不过还是必须严正辨别。例如即使在近现代,感觉就像区分法国人和义大利人、德国人和荷兰人,也是很普通的吧。若将粟特人和波斯人并列论之,不管过多久都无法修正错误的印象,因此我在此为个人的言论负责,敢断言胡姬就是「粟特人的年轻女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