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我思:魏国彦》大潭藻礁的缔造与幻灭

抢救大潭藻礁行动联盟等多个环保团体2018年在凯道举行「428藻礁永存音乐会」启动记者会小朋友拿着海报,请蔡英文总统救救藻礁。(本报资料照片)

「在不容己的世界里建造一方自己的珊瑚礁」,这是文学批评家讲评水浒传的比喻,把这话拿来说今天桃园海岸的大潭藻礁也很适切。

藻礁之成,出于历史的偶然,它曾被沙泥掩埋,奄奄一息,后来因缘凑巧,迎来第二春,却因为政府要建造第三接气站液化天然气接收站),将被官军追杀;而原来捍卫藻礁的许多环保斗士,因被政府招安,也加入了剿灭藻礁的刽子手行列。

海洋建造珊瑚礁不是件容易的事,先要有最初的拓荒者在贫瘠浇薄的海底站稳脚跟,继而呼朋引伴,建立社群。最初的殖民者常为红藻,它们分泌石灰质,附著于沙粒上,长出柔嫩细胞,内含叶绿素,行光合作用,制造营养,吸引各种小生物来吸吮舔食。海水荡漾冲刷藻球颗粒辗转滚动,红藻就移往向阳的一面求存,就这样,红藻分泌的石灰质层层包覆,缠绵如绷带,穿插似网络,小藻粒在百年、千年之后长成拳头大小的红藻球,引来海虫钻洞筑巢苔藓附丽增生,在海底形成一个个小堡垒,无以为家的小虾、小螃蟹来此躲避敌害,捉迷藏,若说这海底是个梁山泊,初期没有几个好汉柴进没来,林冲未至,珊瑚不长,还不成气候,对于海浪大鱼,红藻球只有一点点抵抗的力量

四、五万年前,冰河时代,海洋退得很远,大潭藻礁的地点当时还是砾石连绵的冲积扇。后来天气变暖,南北极冰融,全球海水面上升,在6、7千年前达到最高,把这一片砾岩滩变成了浅海,原来流入此地的河川也被新发育大汉溪袭夺,挟泥带沙,流向北边。这儿的海水清澈见底,个别的小沙粒被红藻相中,开始形塑增生一颗颗的红藻球。当红藻球越积越多,连绵一片,也就是藻礁了。这藻礁发育得很慢,又不时被南来北往的海流携来的泥沙掩埋,分布也就破碎零断,赶来开山立寨的各路海洋好汉、亡命之徒稀稀落落,鸿鹄不至,大器难成。

石门水库落成,大汉溪送往台湾海峡的泥沙量更少了;新北桃园新竹海岸建了不少渔港防波堤,输送往大潭藻礁的泥沙被拦截,原来被薄薄沙泥层覆盖的藻礁在海浪冲刷下又见天日,欣欣向荣,台湾特有种──柴山多杯孔石珊瑚来此落脚,还伴随了不少其他珊瑚伙伴,这就好比柴进、宋江都来了,有建造珊瑚礁的苗头了。但好景难再,政府要在这里建天然气接收站了。

江湖上一帮护卫藻礁人士正在纠集群众,连署公投,就像水浒好汉,想劫囚于法场,救藻礁于刀下。奈何朝廷的力量终究大些,就算公投过关又能怎样呢?归顺朝廷的高毬们总是吃香喝辣,梁山泊最后一定不敌官军,史有明证。(作者为台湾大学永续地球尖端科学研究中心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