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我思:魏国彦》病毒空间特性仍是谜
新冠病毒虽小,透过高倍显微镜仍能看到牠们的模糊身影,通过推想与电脑绘图,病毒一颗颗圆球,像一堆漂浮太空的奇异星球,身上长着脊突,或红或绿或紫,颜色鲜艳。「解剖」开来,我们看到病毒的外套膜、包膜、核衣壳,还有层层包覆保护之中、卷曲如蚯蚓的RNA,而RNA的核酸序列也被清楚掌握,病毒的变异图谱与演化树状图周周更新。
病毒体纤毫毕露,RNA的成分与排序结构井然,似乎一切都摊在科学的阳光下,了若指掌,可是,为什么我们还对付不了新冠病毒?疫情肆虐1年多了,疫苗也出来了,人类对于这一号新病毒的战役节节败退。我们缺失了什么?是不知彼(病毒)呢?还是不知己──人类呢?
在细胞组织里,那一颗颗脊突像伸出去的手,等着和另一组蛋白质相亲相握、相嵌合;病原体在人的社交距离之内随飞沫跳岛去找另一位寄主;牠们还会随着主人搭机跨国偷渡,或附着在冷冻鱼货上远渡重洋。这一切,表明从最微观的病毒组织感染,到跨国旅运的全球化,都蕴含着病毒的空间地理性,其实是一个自然地理学的问题了,从微观到宏观,就尺寸而言,跨越了十几个数量级。
自然地理学的研究主题是社会、环境与生态。对于新冠疫情,既然传统的医学趋近碰到迷雾,新兴的人工智慧也摸不着「头脑」,我们是否该检视一下人类的知识库,还有什么厉害学科没搬出来派上用场?自然地理学似乎闪烁着智慧灵光。
世界卫生组织已经交付一个10人小组任务,到野外调查新冠病毒的起源──蝙蝠。该小组成员中的好几个人原先在非洲象牙海岸的森林中长年追踪研究,曾从死亡的黑猩猩身上发现新的伊波拉病毒,更令人惊异的是,研究过程中一名女性科学家也因感染而病倒;另一位成员则发现爱滋病毒的起源也是来自黑猩猩。「找到病毒的源头,注重野生动物防疫,防范另一波疫病爆发」,是他们从伊波拉和爱滋病毒野生研究中得到的教训。这只是个具体而微,中尺度的研究范例,我们很容易理解,也能充分感知这种「生物地理野外研究」的必要与价值。
然而,现代地理学的空间理论与技术远远超过野生生物的调查。近年因为遥测科技的兴起与应用,又与自然科学交叉共生,地理学找到新的触角与生命。在现代地理学家的眼里,空间不是固定的,它随着角色间的互动而改变,是物件相互关系的产物。空间永远在生成、无止无尽,永不封闭,在不同的尺度间有多重性,小空间中的特性转衍到下一个空间尺度中,又会衍生出新的空间特性。用这样的架构来分析目前人类抗疫,从病毒到病人到病院到政府到国际,我们或许能找到在哪个环节我们失误了,或断线,或短路,而找到新的回旋空间。
(作者为国立台湾大学永续地球尖端科学研究中心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