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话/寻母30年...洪春峰:其实是爱,但大家都用错方式了

图文/镜周刊

5岁懂事后,我总觉得人生好像「欠一味」,为什么我有爸爸奶奶姑姑,却没有妈妈?我幼稚园逃学,因为是独子,觉得没有妈妈好孤独。小学遇到母亲节,老师大家画母亲,只有我在发呆没画,我根本没见过母亲,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不敢问我爸关于妈妈的事,他很凶,一副小孩不要问的感觉。为寻找身世,我从小偷听大人讲话,注意很多细节。我偷翻爸爸身分证,才知道妈妈的名字;有次翻到一张照片,我猜那女的是我妈吧。亲戚总避谈她,就算讲到,也都说她是狐狸精,或把钱拿娘家,全是负面的。

我爸是跑船的,给我用最好的东西,只要我读书出人头地;但威胁若不好好读书,就杀了我。他管我很严,小学时发生「陆正案」,他要我放学回家高二有次放学回家,客厅来客气氛凝重,感觉一定有事;但爸叫我立刻进房读书,不说那是谁。关于妈妈的事我一直被家族瞒着,好像活在「楚门的世界」。

我怕主动找妈妈,像背叛家门,不如让她找我。我大学广电系,一心想拍片、写书、当明星,只要当明星、得文学奖,妈妈就能看到我,所以我不论做什么都用本名海明威说:「一个作家最好的训练是不快乐的童年。」我真的很不快乐,也因此得过二十多个文学奖。

当兵前,我去户政事务办事,才知道妈妈已「殁」,回家问我爸,他只淡淡一句:「是喔?」我在马祖当兵时,2个预官训的同学,1个自杀、1个逃兵失踪,荒谬的事情太多了,压力让我迸发躁郁症除役。我跳楼2次,没死成。反倒是苦劝我不要自杀的表妹,1个月后因感情不顺,上吊死了。5年前爸爸心肌梗塞走了,留下一皮箱文件,其中有张纸我一直没留意。

今年2月我收到代书的信,说我外婆过世,留给妈妈的土地变由我继承,也因此让大舅小舅阿姨找到我。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当年爸妈离婚主因是爸爸家暴,皮箱里的家事调解书就是证据。因为是家丑家人都不敢讲。离婚后妈妈想见我,但爸爸怕我被抢走,所以拚命阻挡,要我放学就回家。高二那次家中客人原来是大舅,来报我妈死讯,她有躁郁症,见不到我很不快乐,23年前上吊自杀,我的躁郁症可能遗传自她。

解开30多年的秘密,我瞬间多了好多娘家亲戚,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发现妈妈很爱我,所以才会寻短;爸爸也爱我,所以拚命赚钱,用物质补偿我。其实是爱,但大家都用错方式了。今年我要出第一本诗集题词献给爸妈,让他们在书中团圆,也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个当作家的儿子

洪春峰,39岁,作家,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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