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是暴动 不是请客吃饭

2005年,当年杭州知青插队多年,回银川和当地群众围坐炕头道家常。(新华社)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暴力行动

京峡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这位个子不高的农民,上身穿着一件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跨栏背心,或许原本是白色,但已被洗得灰暗无光;下身穿条青布旧单裤,膝盖上打了两块补丁;一顶破草帽遮住了大半个脸,手里拿着一只烟袋锅子

大队部是土坯

「走,我们过去吧!」在林楠的招呼下,四个女孩子一起走近李永刚

大爷您好!我们四个住在您家里。」京峡声音有点胆怯,她拿不准应该称呼他大爷呢还是大叔

「好啊,跟我走吧!」他说着把草帽往上抬了抬,这时姑娘们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普通得让人看一遍记不住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到底有多大年纪,四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谁也说不清,对于她们来说反正是很老了。姑娘们跟随着李永刚七弯八拐来到了一个用秫秸做成的栅栏门前。

「爸!」一个流着鼻涕、没穿裤子的小男孩忽然从院子里跑到栅栏门前。凤新胳膊肘碰了碰京峡说:「叫大爷是不是有点老啊?」姑娘们偷着笑了起来。

李永刚将小男孩抱起来对姑娘们说:「这孩子可淘气了!」然后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捏了一下男孩的脸蛋:「狗子,叫姐姐」。

凤新这时大笑了起来。李永刚纳闷地问:「咋了?」

「刚才京峡管您叫大爷,可我们和狗子是一辈人,应该管您叫大叔才对。」凤新解释道。

「俺今年虚岁三十八,庄稼人见天在地里干活显老成,这是我的老儿子,老大都能下地干活了,就叫俺大叔吧。」

「来啦?」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到栅栏门前,伸手卸下京峡肩上的背包

京峡揣摩着,她肯定是大叔的妻子,便说:「大婶,谢谢您。」

「甭客气!这大热天的累坏了吧?赶紧进屋喝口水!」

姑娘们随着大婶走进房东的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京郊区农民的房子,用土坯建成,房屋坐北朝南。院子的角落有一个小羊圈,羊圈边上是猪圈。猪圈分为两层,上下由土坯砌成的一坡台阶连接,猪吃食睡觉在上面,拉屎撒尿时从土台阶走下,进到底层的蓄粪坑。房屋门口有半尺高的门槛,抬腿跨进门后是一间堂屋,它左右两侧各有一只灶台,大约一尺左右高,紧靠左侧灶台边摆放了一口大水缸。堂屋正对面堆放着粮食和一些农具杂物,它左右两侧的墙各有一个门框,门框上悬挂着碎花布帘

凤新拿起缸里的葫芦瓢,咕噜咕噜的大口喝水。

「我妈说,喝生水拉肚子的!」杨洁皱着眉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在这个年代很少见。

「没事儿,我在家从来都是喝生水。」凤新把瓢放进水缸,用手抹着嘴说。

「西屋是给你们住的。」大婶边说边撩起花布门帘将姑娘们让进屋:「来,先把背包撂在炕上。」

京峡举目环视着这间屋的四壁和摆设:靠窗的一边是用土坯垒成的炕,炕上铺着草席。木框窗户镶嵌的不是玻璃,而是糊了一层白色的窗纸。炕对面有一个大躺柜,上面放着一只长颈白底蓝花青瓷瓶,鸡毛掸子插在里面。躺柜上方的墙上悬挂着毛泽东和林彪合影画。

「京峡,凤新,连长让我通知大家,马上到大队部集合吃晚饭。」小笛隔着栅栏门大声呼道。姑娘们从挎包里取出饭盒,一蹦三跳地跨到了街上。她们连续走了六个多小时的路,从家里带的干粮在路上就吃光了。

大队部是一排看上去很简陋的土坯房排房左边有几个马圈,院子中间立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悬吊着一块长方形铁块伙房坐落在这排平房最右边一间,里面有二个很大的灶台,其中一个镶嵌着铁锅,另一个灶台上架着高高的几层笼屉

「咚、咚」只见一个威武高大、满脸沧桑农民模样的男人手执一根铁棍猛敲木架上的大铁块。

同学们注意了!我是文化营大队的党支书,我代表全体贫下中农欢迎一一○中学的同学到俺们这儿支援夏收。」

「原来那个铁块是用来当钟用的呀!」京峡心想。

「我都快饿死啦!这话什么时间讲完啊?」杨洁皱着眉头对京峡说。

党支书气宇轩昂的说了足有十多分钟,话题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国际国内形势越来越好到本大队贫下中农认真贯彻党的路线,迎来今年的夏季大丰收。接下来,连长老师讲有关学生参加夏收劳动的重要性,然后连副指导员同学带领大家一起唱毛泽东语录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暴力的行动。

享受共产主义生活

总算开饭了,同学们兴奋的在伙房前排起长队,可拿到手的饭菜却让大家失望不已:玉米面窝头、一块咸菜疙瘩和玉米粥。京峡和同屋的同学们端着饭回到住处,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杨洁,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林楠问。

「没啥,就带了点油炒面和一瓶炸酱。」

「我也带炒面了,我奶奶给炒的,还放了白糖呢!」京峡很骄傲。

「我也带了,放的是糖精。」凤新也不落后。

「我不仅带了白糖炒面,而且还有一瓶炒萝卜丝咸菜。本人建议,从今天起,我们享受共产主义生活,每人把自己带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共同分享。」林楠说。

「我同意!」京峡、凤新一起举起手。

「你呢?」林楠问杨洁。

「行啊。」杨洁答复得有点不情愿。

于是,姑娘们把她们带来的食品从背包里取出来摆在了炕上,玉米面窝头抹上炸酱味道一下好多了。晚上,每人分到三、四汤匙炒面,用开水一冲,香极了。杨洁带的炒面是最好的,里面有花生仁。所谓炒面,就是把面粉放在锅里炒熟,吃时用开水调成糊状或者干吃。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敲钟声把京峡和同屋的姑娘们从梦中吵醒。她们迅速从炕上爬起穿好衣服,拿着自己带来的脸盆从堂屋的水缸里舀出半盆水,端到羊圈旁,刷牙、洗脸。然后一路小跑赶到大队部伙房领早饭,早餐内容和昨天的晚餐相同,仍是窝头、咸菜、棒子面粥

早饭后,大队人马便开向田间。这时的麦田已收割完毕,学生们的任务是负责捡起落在地里的麦穗。这活看上去轻松,可一整天头顶烈日,不停地弯腰拾麦穗,到晚上收工时,大伙儿已是腰酸腿疼,连往回走的力气都没了。(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