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放电热壶煮过再烘干」 女博士目睹前线医疗物资匮乏:防护衣也重复穿

艾晓明中国纪录片导演,也是女权学者。(图/镜周刊提供,下同)

图、文/镜周刊

父亲身后,艾晓明强迫症般地仔细消毒父亲使用过的所有物品:温度计酒精洗过、泡过,再喷洒数遍;盖住父亲遗体口鼻的棉布手帕、降温用的石头,都用消毒液泡了一夜,洗净,又用专门消毒的电热壶煮了2遍;用酒精擦拭屋里每个角落衣衫被褥日以继夜洗刷,洗净不祥和传染病的嫌疑。只有到阳台晾晒时,她才能解下口罩,感到空气清新冷冽,闻到一股太阳晒过衣物特有的烤香味。「他卧床10年,我早已有思想准备。」对于父亲死亡,她并未流露太多情绪,保持理性是面对恐惧的方法。

遭划黑五类 文革伤犹在

父亲也算善终了。1925年生艾仁宽是战争难童,被国民党雄踞湖南的一级上将、南京保卫战总司令唐生智收养。偏偏唐家亲生女儿爱上这个孤儿,不顾反对,婚后生下艾晓明与弟弟。文革期间,「伪军官」「官僚地主」出身的他们被划为黑五类,当时13岁的艾晓明被迫写大字报批斗父亲:「艾仁宽是军阀作风,坚决与他划清界线。」她至今没问过父亲有没有看到那张大字报。原本在中学教英语的父亲不能教书了,要劳动改造,扫厕所、扫教室、给食堂采购蔬菜、换灯泡玻璃。所以有点像工友?艾晓明简直快笑出来:「谁跟你友啊!叫牛鬼蛇神,阶级敌人。」

阶级敌人在文革后恢复教职,艾晓明也争气考取北京师范大学中文博士生,和刘晓波是同学,1988年拿下学位,成为中国文革后第一个文学女博士。与此同时,母亲忧郁症与思觉失调症时好时坏。她在文革中为丈夫孩子担心受怕,文革结束后精神失常猛然爆发,反复10多年直至去世。国民党军人唐生智在文革中去世,被草草埋葬,女儿抑郁而终。父亲60岁从学校退休,10年前一次摔跤后,逐渐脑萎缩、缺氧嗜睡,渐渐无法行走,衰老下去。

节省过生活 逆境不绝望

怀疑的蔓延是看不见的。艾晓明思忖,照顾父亲的2位护工都没有感染,探视父亲的亲戚至今也没有症状,但什么无症状、潜伏期40天的说法漫天飞舞,她还是很小心,与2位护工同住家中,但各自隔离在不同房间,分开吃饭,互不接触。

小区封闭,外人不得进入,住户出门要有通行条,通过楼下穿着防护服、口罩的管理员,3天才出门一次,到小区楼下的菜摊买新鲜蔬菜,也不特别贵,青菜、大蒜、鸡蛋都有。经济在崩坏,但市场还是存在,她并不绝望,「社会里面很多细胞,不是想冻结就冻结,还是有出租车、运输车、快递、电单车在跑。」家中食物充足,吃饭不成问题,她每天只用水煮白菜萝卜加点肉,简单解决。

口罩呢?艾晓明说自己家离重灾区汉口很远,也没进出医护前线,顶多在三线疫区,万人小区中确诊的只有5人,「不就跟5个感冒的人一样吗?何况确诊可能都送去隔离了,用专业口罩很浪费。」封城至今她顶多用10个口罩,回家后把口罩放到消毒用电热壶里煮,再放电暖器烤干。「煮一次不会坏,但不知道能够过滤病毒多少。」一个口罩人民币25元,除了成本考量全城物资匮乏使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物资极匮乏 防护服不足

封城初期,艾晓明曾3次跟着儿子帮忙组织的志愿者前往21个医院,送了约6,500件防护服。「大家都很年轻,看到我就说:『婆婆,让一下。』」但她也看到医院的物资匮乏超出想像,行政人员只穿白袍,防护服只能留给前线医护,「防护服也做不到用一次就扔,医生都是紫外线照一下,重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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