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论广场》两岸不同视角下的黄永松与齐邦媛(林谷芳)

黄永松对人、事、国家、社会及工作,充满热情,表达方式却是内敛而含蓄。(本报资料照片)

最近两位具指标意义的文化人黄永松与齐邦媛相继辞世,识者固极端不舍,但在台湾社会]含媒体圈,却似乎没有激起多少涟漪,反而,在彼岸,惋惜敬悼之声不断,一定程度投射了两岸目前的文化发展状况,值得有心人深思。

大陆,敬悼声不断,台湾相对冷漠,有些人的第一解释就是这两个人所整理、述说的是中国故事,在台湾全面本土化的现在,何只边陲,更不具正当性。换言之,从台湾的角度,他们都是旧时代的人。

但是,就从本土/中国,新/旧时代来看两位先生,还真见证了台湾这些年的本土化过程只让人愈来愈目光短浅。

就黄永松来说,他所关心的民间文化,哪有本土/中国之分,台湾5、60年代连教科书都对米食充满贬抑,似乎哪天只要改吃面包,就可以人强马壮、国富民强,汉声《米》专辑的出现则一扫此成见,台湾今日米食文化的精彩,许多人印象式地以为乃以日本为师,不知态势的反转正自《汉声》开始,而米食是汉文化的基底,虽有各地不同特色,怎能就以本土/中国作狭隘二分。

其实,黄永松所关心的民间文化,或「民间的有机智慧」,是渗透于普罗民众,广布于大地的。无论你身在何处,都可以由此而得到滋养。就如妈祖信仰,虽有地域的特色,但信仰的基底则一,在这里,分福建妈祖、辽宁妈祖、山东妈祖、台湾妈祖,就是个笑话。

大陆朋友感念黄永松,就因黄永松启发了他们对大地、对生民的深刻观照。

而齐邦媛呢?一般印象是来自《巨流河》在大陆的出版,但其实,简体版之前,不少人已拥有了繁体版的《巨流河》。许多人以为大陆朋友看《巨流河》,就因它述说的是大中国的故事。这种说法,不仅看低了《巨流河》,也看低了这些大陆朋友。

大历史的叙述在大陆从不缺,大陆朋友对《巨流河》的肯定并不止于它是大历史叙述。从叙述角度讲,主人翁齐邦媛那种在大时代中对历史、对生民的态度才是真正打动他们的地方,也因此尽管所述与大陆主旋律有一定差异,却还是直击了许多人的心灵深处。那超越于地域、族群、党派的根柢情怀,在我接触的大陆朋友中,几乎没有不给予大力肯定的。而对于齐邦媛,更就以「先生」称之,在大陆词语中,这是对一个人格典型的尊称。

有位得过茅盾文学奖的朋友说第一次看到《巨流河》,很自然地联想到《战争与和平》,谈《战争与和平》,就只说它讲的是俄国人的故事,与我无关,何止是文学的门外汉,更就是对人性的侮辱。

正如此,无论从广布于大地的民间智慧,或历史叙述的谦卑与悲悯,黄永松与齐邦媛都不是可以用本土/中国、新/旧时代来区分的人物,他们的辞世原该有更多关注,更何况他们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在台湾过的,在台湾,他们都曾扮演一定的文化角色。

相对于台湾的冷漠,在此敬悼的大陆人士则一定程度凸显了文化工作者的认同与感恩,他们绝大多数与主旋律搭不上边,却在文化领域乃至价值论述上有一定影响力,即便在困厄环境中,也都有自己的坚持,敬悼,是感念于二位先生给他们的生命触动。

坦白讲,以总体的环境来讲,台湾有着较宽松的文化氛围,原该在两岸文化互动中占有一定的主动角色,而过去,台湾在文化上所体践出的成果,也曾深深影响着大陆一代的菁英,可惜的是,本土化的结果带来了排他的视角,这些年,台湾对大陆的文化影响之所以愈来愈弱,这才是根本的原因。(作者为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