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严格要求成绩的继父家暴 考上台大却是恶梦不断

图文/镜周刊

如果有时光机,你会想回到什么时候

刘灵均:拜托,别生我,当人太痛苦了。

我常觉得自己不会活太久,之前想过,如果平权公投不如预期,我也很难有撑下去的理由。这几天,爱家公投真的过了,生气沮丧,一直吃东西,其实很不平静。咬着牙把要做的事情做完而已。我之前在台湾高中兼课教日文,现在在日本三重大学讲师、做同志运动和台湾研究,我看到曾经帮助的学生现在过得很好,这是我值得活着的理由了。

人生难道都没有快乐的时刻吗?33岁的刘灵均建中、台大毕业,到日本念博士班,几乎是人生胜利组,此时却只能在旧照片里捕捉快乐的记忆。那是他8岁生日,茶几上摆着奶油蛋糕:「我生日都在寒假,从来没有到学校发过糖果,大人知道,都会特别留意帮我过生日。」他看着照片迟疑许久,连地点、庆生会的细节全都想不起:「这应该是很开心的时刻吧,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

但对刘灵均来说,快乐与痛苦是相伴而来。出生在台北的他,父亲家暴倾向,同一个人可以为他庆生,拍下快乐的照片,下一刻喝了酒,又成了暴力压迫者,心理长期养成的机制是:尽力忘记童年的一切。但有些事总还是记得的:「我4岁,爸爸喝酒就打人,我曾经被打到腿快断掉,眼睛差点瞎掉…。」

10岁时,父母离婚,继父严格要求功课,刘灵均小六就得读完国中数理课程,功课略有差错,就是无止境的体罚:「屁股被打到黑青,手被打到肿起来,像鸡爪一样合不起来,打完继续拿笔写评量。」

「我妈曾经说,你今天可以念到台大,还不是这样被打出来的?但如果念台大需要这样的代价,我宁愿不要。」被打的恶梦一直纠缠着他,失眠、忧郁的状况时好时坏,「假如遇到开心的事,我会很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哪一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无法跟正常家庭出身的人谈恋爱,他们无法理解我莫名的低潮和不安。」

他替自己寻找困境的出口,大四时,台湾民法修订,儿女可因实质伤害申请从母姓,刘灵均原本从父姓「许」:「我不想在姓名上跟他有瓜葛。」为了改姓,他上法庭陈述意见,法官却痛斥他:「这些大学生没事书念太多、被女性主义影响才如此多事。」刘灵均当场气到说不出话来,双手直抖:「法官大概以为我是精神状况不好,要发病了,才认定我有因父亲造成的实质伤害,通过我从母姓。」

从母姓真的有带来任何转变吗?「我爸打我的时候,大约三十几岁,就像我这样的年纪。」刘灵均在日本学业遇到瓶颈又遭逢失恋,跟家人的关系时好时坏:「我后来明白,父亲当时人生可能也遇到不得志的阶段,那种内外交迫的压力最后往家人身上发泄。」不仅是他的33岁相似于父亲33岁的心情,连长相、喝酒的生活习惯二人也愈老愈像。人生如此讽剌,也因为这种命中注定的相似,让他理解当年的施暴者

2年前生父过世,他回台湾处理丧事。虽然不再姓许了,他仍以长子的身分「捧斗」:「不要让长辈为难。」把姓氏改成母姓,与妈妈的冲突却依旧无解:「我23岁时,揭发继父外遇,继父拿刀要杀我,妈妈后来跟他离婚。」

他从事性别运动、读女性主义,某方面也是为了理解母亲为何默许孩子被打,「在很刻板的两性关系里,妻子就是要听丈夫的,小孩就要打、要管教,在这种传统价值下,妈妈也是受害者。」受害的上一代继续伤害下一代,他说爱家公投传递的是一种刻板的性别与家庭想像,「一个幸福的家庭不在于是否为男女、是否是严父慈母,而是发生苦难时可以互相倾吐和沟通。」

母子之间并不是全然无爱,旧照里,他戴着厚重的近视眼镜,有遗传性的近视与弱视,医生诊断有失明的危险,母亲为此担心不已,时常带他转搭公车,四处寻找名医。他高中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我有阵子成绩不稳定,老师竟然跟我妈说我是同性恋,要她注意一下。」事情虽被他搪塞过去,直到大学时,他上同志网站被继父发现,他才被迫出柜。就算家庭里多次争吵,刘灵均仍毫不避讳地带男友回家,挑战妈妈的极限,「我很感谢妈妈后来接受我。」

在恶意里长大的孩子,要让那些不堪的过去有意义:「我被家暴过,有次我看到我学生身上有瘀青,一眼就认出来是被打的,后来我主动介入,拉了那个孩子一把。」在这个保守势力反扑的时代,唯有顽固地活着才是抵抗恶意的出路,「我说这些过去,并不是要控诉我妈,只是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正视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自己的痛苦能被看见而已。」如果连痛苦的存在都像公投的结果一样被否认,那痛苦便是没有出口、绝对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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