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奎》老兵父亲禁碰政治 搬家不久竟遇惊人惨案

王凤奎老兵父亲禁碰政治,搬家不久竟遇惊人惨案(照片作者提供)

【爱传媒王凤奎专栏】父亲深知要让我们四个小孩有比较好的未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及早让小孩脱离贫困的生长环境。在我高一那一年,我们搬进台北市精华住宅区的一栋公寓,当时我们对面的公寓是美国在台协会(AIT)的员工宿舍,右边隔壁是政府官员职务宿舍的日式宅院,再隔壁是另一栋公寓。我们搬进新屋没多久,那栋公寓一楼的房子发生惨绝人寰的事件,后来成为民进党精神指标之场所,而我与这间房子的主人在台湾从未见面,不料多年后在异国的一个偏远小镇相遇,我却没有与邻居相认。

搬到新家后几个月,我们搬新家的兴奋之情犹在,但发现我家附近有非常多的警治人员出没,每个人眼里都有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原以为他们是在保护美国在台协会员工的警卫。后来一问邻居才知道,从我住的顶楼斜望下去,就可以看到隔壁公寓后院的那一间房子竟是林宅血案的发生地。1980年2月28日冷血杀手潜入林宅,残忍至极地屠杀林义雄年迈的母亲及一对七岁的双胞胎女儿身中数刀长女血卧在地上,后被救活。然而案发至今都尚未破案,成为悬案,而凶宅后来则改为义光教会,每年2月28日,台湾基督长老教会都会在这里举行追思礼拜。

因为父亲经历战乱,看过政治斗争大风大浪,对于政治斗争的本性自然有深刻的体认,曾不知几次告知我不要碰政治。真正让我见识没人性的政治斗争,应该是我读高中的那段时间,因为自己一人住在顶楼小阁房,每次从顶楼往下望着林家血宅,脑子只要浮现凶手手握屠刀的模样,都会不禁地打个寒颤,心中也默默地埋下对政治丑陋的烙印,原来政治斗争可以是如此残酷无情,为排除异己,连无辜的亲人与孩子都不放过,这应该是我矢志不碰政治的最初原因吧!

在台湾虽然就住在义光教会隔壁,但我却从未见过林义雄本人或他的家人,反倒是我的小舅廖学广先成了林义雄的「同志」。我考上东海大学后就搬到学校宿舍住,而刚好台大法律系毕业的小舅有一阵子为了准备律师考,在台大担任助教,所以借住我家顶楼的小阁房。每当我从台中回家时,父亲、小舅与我在饭桌上就会讨论台湾当时的政治情势。父亲是忠坚的国民党员,经常与已参与民主运动的小舅有所争执。小舅后来没当成律师,1982年反而选上台北县议员,踏上政治这条不归路。1986年民进党成立,小舅是创党党员之一,因而成为林义雄的同志。

我第一次见到林义雄及他幸存的女儿林奂均,是在印第安纳大学(IU)所在的偏乡小镇,应该是在1990年代初期的一天中午,我到一家台湾人开的中国餐厅用餐,一进去就看到有些熟悉的身影,老板告诉我那是林义雄及她的女儿,那时林奂均到IU就读音乐系。通常到IU的台湾留学生都会与同学会联络,但是他们没有,可能是因为林义雄的身分及林宅血案,林奂均到任何地方都必须谨慎小心,所以没与同学会任何人联系,因此我也没有前去向他们打招呼。林奂均在IU就读期间也少与台湾人来往,但结识了她的美国丈夫。我最近一次见到林义雄是我在文化大学推广部担任教职时,因为办公室离新生南路的老家很近,有时会刻意骑uBike回老家转一转,那一次看到林义雄是因为反核四在义光教会前展开禁食抗议!

我矢志不碰政治的另一个主因是小舅的从政经验:民进党创党之初,他曾是民进党最闪耀的政治明星,而民进党现在的政治明星应该没有人关切他如今安在?因为父亲是随国军来台的「外省人」,早年「老芋仔」娶「蕃薯」在大部份的本省家庭极所不容的,主因之一就是政治意识的不同,另外就是怕战争再起,女儿会跟着老芋仔回大陆。母亲那一方的家庭几乎都认为国民党是外来的政权,只有母亲因「嫁鸡随鸡」,跟着父亲支持国民党。其中小舅年纪小母亲16岁,因此受到比较多的照顾,也能够接受完整的教育,是台大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小舅似乎读了台湾法律后,就更坚定他反国民党的意识,大学毕业后,反对运动正兴,小舅不仅是民进党创党党员,还是民进党第一届的中央评议委员,并以28岁青年之姿,代表民进党最高票当选台北县议员,之后又当选好几任的镇长及立法委员

父亲是彻底「青皮白骨满血红」的国民党,但对他而言,亲情还是大于政治,即使是政治立场对立的亲人,他总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每次小舅出来竞选时,父亲爱屋及乌,都会全心全意地投入,不仅出钱又出力,还会硬拉同属国民党的同袍及朋友为小舅助选。但是政治利益总是最现实与丑陋的,小舅很快地与民进党的当权者有所冲突而分道扬镖,成为政治孤鸟,后来更因与财团利益与黑道做对,不向恶势力妥协,尝尽政治的冷酷无情,几次试图东山再起无果,最后只好归隐山林。现在小舅两袖清风,友人借给他汐止山区的一块荒地,他自己一个人劈荆斩棘,辟荒垦地,几年下来,原本的原始山地已变成蝴蝶护育园区,他希望有朝一日台湾能够重现蝴蝶王国的风华

(待续)

作者为东海大学EMBA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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