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奎》芋仔父亲与蕃薯母亲对小孩的不同打骂方式

王凤奎芋仔父亲蕃薯母亲小孩的不同打骂方式(照片由作者提供)

【爱传媒王凤奎专栏】我们家从台南安顺搬回台北市后,住回父亲位于仁爱路三段违章建筑区的「起家厝」,又恢复为一家六口挤在六坪大的破木房,不同的是我们四个孩子都到就学的年龄,生活及教育所需的费用大增。

父亲除了担任清道夫,还要到处接大楼公寓的清洗工作,每天早出晚归;而母亲为贴补家用,开始到富有人家帮佣,最辛苦的时候同时在四户人家帮佣,也是每天早出晚归。

父母全职在外辛苦打拼,只为养育我们四个孩子,但根本无暇照顾孩子的教育。我们住在那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贫民窟,根本是孩子「变坏」的超级染缸,家长稍不注意,孩子很容易就沦为别人眼中的不良少年。

我的小学成绩虽然保持一定水准,但似乎是老师眼中顽皮麻烦的「小流氓」,回忆小学老师对我的品行评语,除了一年级的「成绩不错,唯独不爱干净」,之后似乎总是不离「一意孤行」、「桀傲难驯」、「逞强好胜」等语。

在那个恶劣的生长环境,男孩都被视为小太保、小流氓。父母亲对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放弃管教,而打骂似乎也成为了唯一的管教方式。在那个「不打不成器,不骂不知义」的时代,这才是「打是情,骂是爱」的真义。然而外来的「芋仔」父亲与本土的「蕃薯」母亲对小孩的打骂方式却是截然不同。

父亲应该是深受私塾教育的影响,杖责与跪罚是主要的处罚方法。杖责多是因为我在外惹事生非情节严重,杖责时得双手笔直伸出,杖板伺候,板数视情节轻重而定,但是不得哭叫,不得逃避。跪罚则多因没完成父亲的指定作业,如背经书或写书法,有时罚跪时甚至不得进餐,直到作业完成为止。

母亲处罚小孩则多是用扫帚竹枝衣架铁丝,「竹荀炒肉丝」地抽打屁股或大小腿,凡打过必留下痕迹,一条条红肿的「肉丝」立刻浮现。母亲处罚我多是因不听其言,令其生气,只要让她气消即可。再者,母亲不像父亲威严,被处罚时可以「讨价还价」,所以我被打时经常躲在饭桌下,或者被追着满街跑,往往会边躲边叫「不敢了」,「救命啊」,母亲则边追边叫「不要躲」、「不要跑」。

记得一次在外玩耍,母亲从家门口高喊:「阿奎,你给我回来!」我急忙跑回来,就一股脑儿钻到桌底下,母亲看到则问:「你躲在饭桌下干么?」我回道:「啊您不是要打我吗?」母亲笑说:「呒啊,我没事打你干么?来,去柑仔店给我买瓶豆油回来。」

在那个「不打不成器」的时代,打是管教小孩的主要方式,但是打久了,小孩子似乎也被打皮了,变得知道如何应付「挨打」这件事。例如父亲杖责时,我会在手心先涂上「绿油精」或「虎标万金油」,木板打到手时要懂得顺势向下,以减少疼痛,即使不痛时,也要装得很痛,一付脸不吓人死不休。而母亲用竹枝及铁丝打我时,一定要懂得以温情装腔作势,不管有没有错,先认错再求饶,如果真的打下来,一定要懂得闪躲甚至落跑,让母亲打不到。

另外,在那个邻居喜欢凑热闹、看好戏社区,如果是母亲打小孩,道常都会演变成街头「行动剧」,小孩大多会在街巷哭喊救命,引起街坊邻居出来看热闹,也总会阿桑出来假惺惺「挡打」一番,脸上总露着一丝「奸笑」的模样,并作势挡身劝说:「小孩不要打,会打出问题的!」接着揽着被打的小孩说:「来,阿桑惜惜,有痛呒!」如果另一家小孩被打,我母亲有时也会出面变成「挡打」阿桑,露出笑容重复说着:「哎唷,小孩不能打,会打出问题的…」。

记得有一次我们一群小孩在街上玩「过六关」时,隔壁小梁赖皮,我上前理论不果,一气之下,便黄飞鸿神踢一脚,正中小梁要害,只见他「抱卵」四处哭喊。不一会他母亲就拉着他到我家门口叫嚣:「看你阿奎把我儿子命根子』踢成这样,他会变呒生啊!」便把他儿子的裤子拉下,抓着我母亲仔细看着他儿子的「鸟伤」。母亲一看后拿起竹枝,拉着我的手便开始抽打并怒骂:「你怎么可以把小梁的『命根子』踢伤成这样,万一他以后不能生小孩怪罪我们,我们要怎么赔?」这时在旁开心观看的邻居似乎变得更开心附和叫打,反而小梁的母亲竟变得不好意思,趋前挡在前面劝说:「哎唷,算了,不要再打了,小孩打了会出问题的…」。

现代社会的邻居关系似乎变得益加冷漠,社区小孩都不玩在一起。再者,现在的父母不能打小孩,若被发现,还可能被邻居检举。以前邻居父母打小孩然后「假惺惺相惜」的童年趣事,都成为我人生难忘的回忆。

(待续)

作者为东海大学EMBA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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