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哪吒 李幼鹦鹉鹌鹑:我总幻想着这样一个男孩…
青春期的他去舅妈家作客,舅妈为他准备了一床雪白簇新的被褥床单,夜里梦遗,觉得羞耻,自此对性怀着巨大恐惧,「你不手淫吗?」「以前不手淫,因为包茎过长,打手枪很痛,但现在开始了,因为怕摄护腺肥大。」他期待夏天,捷运上偶然见着了穿背心的男孩,看见了腋毛、若隐若现的乳头,震颤如射精,仿佛活在一部春宫电影里。「对爱情可还有憧憬?」「我迷恋容貌很美,腰很细的男孩,我总幻想着这样一个男孩他不能忍受我,突然拿刀把我杀死。然后我生命中最后看到的就是那片美好。」
男色美好,但若要他在阴茎跟鹦鹉必须选一个?「当然是鹦鹉啊。」他讲得斩钉截铁,口气不以为然,仿佛我问了一个笨问题似的。他生活简朴,早年买1块资生堂香皂,介于紫色桃红之间,半透明多美丽,他只在特定的时间拿出来洗脸,譬如每年的8月21日,因为是鹦鹉到他们家的日子,1979年8月21日。在这个世界最深刻的关系,除了母亲,就是鹦鹉和鹌鹑。小鸟会跟他接吻、撒娇,他爱他的小鸟们,像爱情那种爱,2006六年,他改了名字,「我家的鹦鹉和鹌鹑会让我忘记忧愁,牠们给我安慰,给我鼓励,我把牠们的贡献也放在名字上,这样我们就合为一体。」我说那简直是冠夫姓,他抗议:「我本来是叫做鹦鹉鹌鹑李幼新,但户政事务所说姓不能改。」
姓不能改,但丢了父亲给的名字,无异于哪吒割肉削骨,还诸父母。父亲李维新生于清宣统3年,2005年过世,享寿95岁,母亲严清华今年100岁了,依然健在。父母老来得子,年纪差距如祖孙,但父子一辈子都在吵架,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父亲是1949年跟蒋介石来台的职业军官,他从小在板桥眷村长大,「我一直想解放我妈妈,希望她离婚,会读书写字,那时候外省女人可吃香了…」
母亲是江苏乡间大户人家,以为嫁到上海有好日子过,谁知做牛做马,得外出工作,除奶奶和父亲,还要养活伯伯、伯母一大家子。他对女性主义的拥戴,完全来自对母亲地位的不平之鸣。成年之后,父母逼着他结婚,他说就算你们抓着我的阴茎放到女生的阴道我也没办法,我喜欢的是男孩子。结果母亲听完不生气,怒视着父亲说:「你看,就是你早年在上海寻花问柳,玷污了许多良家妇女,遭报应,断了子嗣吧。」
父亲晚年去住养老院,父子远着距离,感情反倒好了。母子与一群鸟相依为命,日子倒也愉快,他说有时候一早去外地演讲,要母亲叫他,「那时候去高雄搭台铁四小时,早上6、7点起床,我妈怕太早叫我,我会睡眠不足,太晚叫我,又怕我会赶不上火车,她会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吓得一个晚上不敢睡。」2008年5月,母亲在鹦鹉与鹌鹑的房间跌倒,一群鸟看着她,讶异不出声,妈妈知道他当天要开会,忍着痛不去叫他,辛苦挣扎,独自爬了很久很久。老人怕跌,此后迁居安养院,他总是带着鹦鹉与鹌鹑的照片去看妈妈,陪她说话,「这是好事,她从此不用担心叫我而睡不着,也许,我真的是放过她了。」
他真是放过妈妈了,隔周,我们去他家,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门口一个大纸箱摆满废弃的雨伞3、40把,推开门,一屋子旧报纸录影带杂物,堆叠到与人及肩的高度,中间窄窄的过道,地上葵花子壳和鸟粪。房间闷而燠热,不透气。3房2厅,只有鹦鹉与鹌鹑的房间有冷气,因怕我们吓到小鸟们,不许我们进去。书房和卧房,一样堆满报纸和文件,他在书本与报纸之间的峡谷打地铺,睡在一袭紫色的毛巾被,「因为我很滥情。我读不完的书、读不完的报纸都不丢掉,累积起来都是大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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