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心声》你有要跟他说说话吗?

▲《这里没有英雄急诊室医师的 COVID-19 一线战记》。(图/联经出版)

●《这里没有英雄:急诊室医师的 COVID-19 一线战记》/联经出版

这天,来的是个有点喘,胖胖的老先生

EMT(紧急救护技术员弟兄轮椅送他,说倒在路边,被报案送来。

老先生说,他喘。

低头,看到他赤着脚,脚上都是磨破的口子,还起了厚厚的茧。

问他住哪里?说就在桥过去。家里都有谁?两个室友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人生故事。他大概就是辛苦一辈子,「做工的人」。他所说的「桥过去、有两个室友」,我大概就能猜到那是为了安置弱势、政府设的、冬冷夏热的铁皮屋,勉强让他们有个安身之处。

他有点吨位,而且全身没剩什么力气了。我用尽全力把他抱到床上,替他安上氧气鼻管,气喘吁吁地说:「老先生,你找家人来,好不好?」

疫情期间,急诊室成为防疫重镇。(图/记者李毓康摄)

他说好。拿出手机,一直按跟他名字很相似的通讯录号码,一直拨一直拨,都没有回应。

阿伯,你这么喘,等一下要插管,愿不愿意?」

他一点都没考虑,直接回答:「不愿意。」

「阿伯,你知道插管是什么吗?是要急救。你不插管,可能等一下就走了喔!」

「走了,就走了。」阿伯说。

我没敢再跟他说话,因为他没力气了;连这么简单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他全身上下就几块钱,一张健保卡,一张转诊单,一支手机。死死的攒着。

我将他所有的家当塞入他的西装裤口袋,将裤袋拉链封起来,抓着他的手去摸,让他感觉得到卡片与手机的形状。

「阿伯!我怕你东西掉,现在都在这边喔!好不好?」

他握了握我的手,安心地点了点头。

「我再帮你找家属,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已经没力气回答我了。头歪向一边,似睡非睡地阖上眼睛

过了几个小时,报告出来了。

不出所料,是新冠肺炎,而且又是肺脏白成了雪花的那种。

每次闭上眼睛,我都觉得这些X光在嘲笑我。

这群阿伯,象征着台北一群无声无息、容易被遗忘的人口。他们生活的地方拥挤狭小,卫教资讯难以传递,更不知道有没有钱可以替换口罩。首先被新冠肺炎带走的,一大半就是这批辛苦半生,临到头来还不能享清福的苦命人。

▲即日起开放全国第9类、第10类疫苗施打意愿登记。(图/指挥中心提供)

我叹了口气,准备去跟阿伯解释,却意外地看到,家属居然来了。而且这个家属衣着崭新,鬓角修饰得十分干净,上衣的标志显示着Ralph Lauren。

「现在情况怎样?」

「情况不好。您是他的……」

「算弟弟吧,不同妈。」他说。

「他有别的家人吗?」

「没有。我有结婚啊,他没有,他自己住。住哪我不晓得。不过我住内湖光路那一段啦!」

他的语气带着骄傲,给的资讯却几乎没一条是我需要的。

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充满优越感,仿佛写着:我与哥哥可不是同路人

「嗯,他是新冠肺炎。就是最近电视上很红的那个。他接下来情况可能不是很乐观,我们有谈过了,他说碰到紧急状况,不要急救,按照规定,我们还是得与家属讲明白情形……」

血氧机 。(图/记者黄宥宁翻摄)

话还没说完,他粗鲁地打断:「听他自己的意思吧。新冠肺炎传染率是不是很高?」

「非常高。」

「那妳还有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我发誓,我已经看到他擦得亮黑的皮鞋,在往门口移动了。

我的声音也变得稍微森冷。

「你有要跟他说说话吗?」

「刚刚说过了。」

「那没事了。」我转身掀开帘子,看到阿伯仍在半睡半醒的状况,呼吸并不费力,但血氧是真的在往下掉。

我叹了口气。让阿伯这样静静地睡去,也好。

不过,我还是真心担心他那两个室友。

不知道疫调人员,来不来得及找到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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