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思潮》2023年美中关系：从有节制竞争进入可控的对抗？（张登及 ）

美国参议院通过2023年度国防授权法案，授权未来5年提供台湾100亿美元无偿军援，并要求加速处理台湾军购请求。图为F-16V操演。（图／中央社）

美国参议院刚刚通过了军事预算高达8580亿美元的2023年国防授权法，可望继续保持国防支出多于全球第二至第十国总和的纪录，也体现了其维持冷战后全球霸权的决心。

由于川普政府以来，美国朝野已有「中国是美国全领域、全体系最大对手(rival)，甚至假想敌的共识」，撤出中东、不直接参加乌战也是华府明确的政策。所以军事开支大增针对的，就是未来十年，甚至更短的期间内，可能与北京爆发的战争。美方的设想，可能是1961年柏林危机之后对大国战争最严峻的估计。由于8月裴洛西议长访台后的「围台军演」，成为1958年金门砲战以来两岸最严重的军事对峙。为此，美方不仅明白在国防授权法提供援台经费项目的必要，媒体日前也转载日本经济新闻，披露明年起美方可望「派遣官员常驻台湾」、「在台湾的行政机关或立法院工作」。

由此可知，尽管美方为防止对峙失控，从拜习通电到G20峇里岛3.5小时会晤，再到美中国防、财经等高层陆续恢复对话，而后布林肯国务卿也规划访华，但华府的目标，与其说是避战，不如说是争取缓战以备战。所谓「五不四无意」，即便确有相关言谈，也只能看成是缓和多年两国元首首次见面气氛的客套话。美国近年多个国防、战略、核态势报告与国会预算，才是战略意图的说明书。

同理，中共「二十大」报告首度不再说「和平发展是时代主题」，隐然将中国完成全面现代化的最大障碍指向美国。习近平在二十大之后首次离京调研，访问的是二战中共「根据地」延安，以及1960年代文革反美反苏时期完成的河南「红旗渠」，着重强调「不认命、不服输、敢于战天斗地」、「社会主义是拼出来、干出来、拿命换来的」、「发扬吃苦耐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可见虽然「暂时恢复与美接触」确实排入议程，但美国拉紧晶片绞索、加固印太围堵架构，乃至出击非洲牵制中国一带一路，都在其战略远景之中。虽然可利用「白纸运动」借力提早结束「硬防控」的新冠政策，详细、隆重地处理江泽民逝世并高调阐述其生前若干重大事迹，也有助于重申改革开放路线、清除国内外异议者藉丧举事的风险，但「百年未有」的世界首强全方位围堵变局才开场不久，「总体国家安全」形势仍极为严峻，「东升西降」随时可能因各种系统性风险硬着陆。可以预见，北京在穿越「中等收入」等多种陷阱的高危区间之际，虽不至于在逆风中主动叫战，亦势必要在可能突发的危机中，「掌握主动权」。

在上述结构性冲突的大趋势下，2023年中起，台美又将进入选举热季。现在几乎完全可以预期双方国内主要政治力量届时的站位与胜利策略；其「合力」方向也将增加而非减少中、美冲突的动能与爆点。笔者由此认为，2022年台美期中选举前美中试图在「护栏内」进行的有节制激烈竞争，并非走向澳洲前总理陆克文(Kevin Rudd)所称的「可控战略竞争」，而是进入「可控的对抗」(controlled confrontation)之中。

由于两强几乎没有战略互信，只能靠后疫情时期形式上恢复的高层见面勉强向世界显示「不开打」的体面，对抗何时失控，将经历诸多危机考验。边缘政策的对抗升高多少，恐怕只在行为者的一念之间。（作者为台湾大学政治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