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思潮》「中国介选」的真与假（庄伯仲）

民进党政府声称中国介入选举，以合理化追查民众或在野党与境外势力可能连结的「查水表」行动。图为罗致政性爱影片外流，推给中国介选。（刘宗龙摄）

「中国介选」成为本次大选的焦点，中央社总编辑王思捷在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会时即提问：「中国从未停止统战作为，近日介入选举新闻频传…是否主张加重反渗透法与叛国行为刑责？有何对策守护国家机密与安全？」而柯文哲、赖清德、侯友宜也在答辩中，唇枪舌剑地进行了政治攻防。

「介选」是本届大选才出现的新名词，全名为「中国介入选举」，以合理化追查民众或在野党与境外势力可能连结的「查水表」行动。于是村里长被招待赴中是介选；国民党副主席夏立言访视台商，是到中国接受指示，也是介选；连中国局部开放石斑鱼进口，因只限七家，不但介选，还是分化。甚至民进党立委罗致政性爱影片外流，他辩称是深伪造假，一样推给中国介选。

与台湾政经关系密切的国家对大选结果「有所期待」，是必然的。不仅中国大陆，美国、日本也是如此，所以选前就会「说三道四」一下，其理易明。而台湾亦复如是，2020年美国大选时，就有不少国人偏好对中国立场强调的共和党川普胜出，但最终由民主党拜登当选，还引发失望者到美国在台协会脸书洗版抗议的风波。只不过这样的期待不能逾越既有的法律规范，综观民进党政府对各类介选传闻的反应，通常是透过检调约谈相关人等，以为吓阻；政治面的延伸则是攻击在野党与候选人，做为选战议题。当然，在野人士也会反批这只是执政党在「抗中保台」下操作的遮羞布。

近期沸沸扬扬，引起媒体报导和民众关注的介选事件主要有三：

一、招待里长赴中

行政院陆委会证实，国台办多次安排各地村里长在投票前以低廉团费前往参访游览，相关人等返台后已被检调单位约谈。在被踢爆后，国台办已叫停相关旅行团，至于仍在中国的则要求他们在「某些场合」不能录影录音。学者分析指出，中国自从军演武吓影响选民失败后，今年改为在台湾社会各阶层全面出击，反映出北京当局对选情的焦虑。

二、伪造假民调

检方查出「指传媒」记者林献元涉嫌受「中共褔建省委员会」官员指示，与东海大学教授苏云华从去年10月起捏造民调数据共8次，却未实际展开面访或电访，再加工制成图表，透过「元丰传媒」等网路媒体散发，涉嫌触犯选举罢免法与反渗透法。检方以有逃亡、勾串共犯或证人及湮灭、伪造证据之虞，向法院声请羁押禁見，台中地院裁定林某羁押禁见，苏某则请回。

三、施压五月天

路透社去年底引述消息人士说法，指中共中央宣传部和广电总局主导施压正受「对嘴假唱」事件困扰的台湾流行天团「五月天」，要求其公开发声支持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的说法，并且加入中国媒体宣传行动，企图影响台湾选民，尤其「左右年轻人选票」。但是五月天并未同意这项要求，为此中共当局扬言「如果不合作，就得付出代价」。

尽管民进党政府言之凿凿，但反对者主张中国接待村里长等基层公职人员来访是例行工作，平常即已进行，并非选举才有。换言之，这叫「统战」，不算是介选，尤其同类型的大学生交流营队更是不胜枚举。统战全名是「统一战线」，典型作为就是「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用行销术语来说就是「公关活动」，不过各界常闻之而色变，甚至误以为是「统一台湾的战争」，那就大谬了。

至于以假民调介选，虽然质疑合理，但反对者认为事有蹊跷，中国若真有心介选，理应找知名学者与民调机构来执行，并有主流新闻露出才能产生效果。如果笨到找这种没听过的人士和媒体来操作只是成为笑柄，如何影响选举？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有我方人士跟对岸统战机构申请到活动经费，用这种便宜行事的方式来蒙混结案。

至于施压五月天之说，虽骇人听闻，但路透社原文提及，系在台湾国安部门内部文件（According to the internal Taiwan security note reviewed by Reuters）看到中方要五月天表态。反对者主张既然国台办已否认，五月天经纪公司「相信音乐」也不表态，记者理应该进一步跟国安部门求证才是。不过值得思考的是，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而且台方为何要对路透社透露此事？是无意失言，还是刻意放话？都耐人寻味，有进一步追查的必要。

一、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关于中共介选之说，由于真假难辨，台湾各政党支持者也有其根深柢固的意识形态，再加上海峡两岸政经现势的严峻，所以各界出现了复杂反应，而导致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也就是说，相信的人主张中国确实展开行动，试图影响台湾选举结果。不信的人则认为这是执政的民进党所编派出来的虚假讯息，目的也是影响选局对其有利。所以最后中国介选之说只存在新闻媒体的相关报导和三位候选人的政治口水中，对于选民应无实质影响。

二、民智已开，介选徒增反效果。

自1996年台湾开放总统民选以来，本次已是第八届大选。毕竟民智已开，选民对于境外势力试图操纵选举的步数多少也有免疫力，因此就算真有介选之举，恐怕徒生反效果。

以施压五月天之说为例，冲击最大的侯友宜在电视辩论中表示，路透社是引述民进党官员的消息，该党不仅拿不出证据，还用影射方式操控选举，甚至造成五月天卷入政治纷争，非常不对，也不应该。赵少康在电视辩论时亦就此反驳，他希望五月天勇敢站出来，告诉大家事实，到底有没有？如果有，他一定带头谴责大陆。

置身事外的柯文哲反而借机收割，他表示，「台湾选举一定会有外力介选」，痛批蓝绿两党都想靠中国赢，民进党希望抗中保台激发反中情绪，国民党则盼大陆运送台商回来投票，可谓「赖侯相争，柯Ｐ得利」。

三、介选是两岸关系不佳的因还是果？

近年来指控中国介选的代表性案例应是2016年「周子瑜事件」：TWICE成员周子瑜因于韩国综艺节目手持中华民国国旗挥舞，被亲共艺人黄安在微博举报为「台独」，而引发中国网友的抵制声浪，于是她的手机广告代言被撤除，安徽卫视春晚演出也被取消。韩国经纪公司更安排周子瑜录影道歉，而让台湾民众群情激愤。由于时值总统大选，不满的网友痛批国民党的「九二共识、一中各表」根本是骗局，竟连挥舞国旗也被打压。由于激发大量负面声量，也连带影响选情，导致朱立伦以381万票惨败给蔡英文的690万票，创下台湾选举史上的最大落差。

国民党选后的检讨报告虽将本事件列为败选原因之一，但也有舆论主张当时若两岸间有良好的互信基础，即便周子瑜遭受如此待遇也不难处理，例如提出抗议，改安排她在档次更高的央视春晚登场，不仅能弥补，甚至可加分。同理可证，中国介选到底是两岸关系不佳的原因还是结果，值得各方严肃以对。尤其检调单位更该尽速查办，毋枉毋纵，否则到头来介选的未必是中国，反而是来自国内的假讯息了。

（作者为文化大学新闻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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