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诗萍》写给女儿以及未来她的男友们之六
【爱传媒蔡诗萍专栏】一个父亲满腔热血，却时时碰到青春期女儿的冷淡！这，无疑啊，是这男子，中年之后，一生最大的考验，与修行吧！
我是这样，默默的，幽怨的，却不无鼓舞的，萦绕这问题的。
妳坐在灯下，背对我，盯着笔电，身旁放一杯水，两三样零嘴，几本书。我进妳房间，是一定会先敲门的。妳从小应该就潜移默化的，我们家的教养方式。
我们在房间里，都不锁门。但我们彼此进对方的房间，一定会先敲门。
我敲了门，妳嗯一声，我推门而入。于是，便望见妳，坐在那，头回看了一下，眼神很熟悉，「爸你又进来喽！」的心头闪白眼。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主动的把桌上吃空了的零嘴袋子，收拾好。把杯子带出去，随口一声「帮妳换杯温水」，然后走到门边。
妳淡淡一句谢谢。我走出房门外。妳房间外，是我们家的书房。堆满了书。堆满了妳小时候我做父亲的记忆。
那时候，我还依赖桌上电脑。书房里放一台。妳出生后，襁褓中，睡在妳房间，我有事没事，便去妳房间逗弄妳。妳咿呀咿呀的，可爱极了。
我逗到累了，便在妳旁边睡着。醒来，妳有时也睡着了。望着妳熟睡，天使一般的无瑕面容，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会被融化吧！
妳若醒来，仿佛也知道我就在一旁的书房，妳发出音声，我立即跑到妳床边。妳挥舞手臂，笑容灿烂。
我抱起妳，包裹一张薄被子，在客厅里，在阳台上，四处走动。那是我们父女心脏贴心脏最亲密的时刻啊～妳软绵绵的身躯，让我小心翼翼，如同捧起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容不下一点点失误的机率。
就那样，妳一天天的长大。我拨弄妳的小手指，如同拨弄我人生的琴弦，听到我此生不曾听过的优美乐章。一期一会。一期一会。
等妳会爬行，会学步后，我坐在书房，莫大的惊喜常常是，突然，妳笑咳咳的，从门角爬进来。我鼓励妳爬过来。把妳哗一下子抱起来，在妳脸颊上猛亲。
妳手舞足蹈，我欢欣无比。那时不很明白，岁月停格的意思，但，如今每每想到那时，还真是历历如新，每个画面，都停格在大脑的某一处呢！
如今，书房堆满了书。我，妳，妳妈咪，我们一人一台笔电，随时，随处，皆可打开，皆可上工。而妳，青春期的妳，却越来越喜欢停步在妳的房间了。
是这样吧，不然，那么多爸妈，为何都舍不得，丢掉那套老沙发，拆掉那间旧装潢，扔掉孩子的小学作业，国中笔记呢？
总仿佛，那样做了，就似乎要扯掉心头一块肉，隐隐的痛，越扯越拉出埋在我们过往岁月，底层下的一些，跟血肉连结在一块的筋脉了。
有时候，我们会故意问妳，长大了，或妳出国了，嫁人了，我们把这房子卖掉，爸妈搬去山下住，交通方便，人少也不用这么大的空间，好不好？
稚气的妳，第一时间，总是说不要。但妳也不住在这里了呀？不要。妳摇摇头。
我们当然知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也许，以后，妳就真的习惯了在外地求学，生活，工作。也许，妳很快就像所有年轻的灵魂，向往在高空上飞翔，在气流中旋转，在激荡里碰撞，在滑翔时忘我。
老家，对妳，不过是疲累时，困顿时，偶尔想念的味道。但，有着一个老巢，老窝，应该还是很温暖的老味道吧！其实，更舍不得离弃这老窝的，无疑是我，是妳的爸妈啊～
我们买这房子，完全是为了妳的诞生，妳的加入我们。妳从做月子中心出来，我们抱着妳回家。妳的新家，也是我们的新家。
购屋之前，有经验的爸妈教我们，不要买上下楼层太多的房子，对小孩学步不好。尽量买一个楼层的整间，家人容易互动声息相通。房间少一点，空间宽一些，小孩不易碰撞，等等。
为了妳，我们都听进去了。于是，便有了现在妳的家。从妳出生后，抱妳进入家门后，至今，妳跟妳同学朋友说的，我的家就在⋯⋯，没错，就在那，一直没变。
于妳，这是妳降临地球，人生至今的第一个家。于我，于妳的爸妈，则是，我们决定人生要做出某一种承诺，某一种决定的开始。
妳是无从选择的，来到这个家。我们呢？是望着彼此，知道对方愿意为这婚姻，为孕育下一代有所承诺了，但我们还是不那么确定，这趟冒险最终的风险。
但，我们仍然冒险了。妳的出现，哇哇大哭的出现，让我们在这冒险的荆棘之途，既兴奋且忐忑，但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们要做妳的爸妈。我们要在这个妳称之为「家」的城堡里，为妳经营出属于家的概念，属于家的实体。妳不愿意这个家，有朝一日「不见了」，我当然明白。
我们又何尝愿意这个家，有朝一日，消失它的概念，碎裂它的实体呢？我亲爱的女儿啊～
我们日日夜夜，在妳身旁唠叨，在妳身旁絮念，在妳身旁穿梭，在妳身旁磨蹭，为的，也是在妳成长的日夜里，经营出，妳日后在漫漫的未来里，回想一个家的感觉时，会联想到的属于家的概念，属于家的实体啊～
家，不是一栋房子。家，不是一件件摆设。家，不是我们每隔几年的改装换新以适应妳的长大。
家是那些妳会记在心头的，有时拥挤，有时吵杂，有时甜蜜，有时生气，有时沉默，有时妳总是会想起的，关于老爸老妈的一些些什么。
将来，妳会记得我常来敲门吗？我来放了一杯水。我来站了一会，想说什么，但带着笑容默默走出去。
妳会记得吗？这全是家的某种概念，与实体啊～
亲爱的女儿。
作者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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