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纲皓/为什么设计师会设计出「这么有创意的猴子」?

文/范纲

最近因为猴子主灯台湾人又开始嘲笑它很丑,说什么「欠缺美学」,还拿过去每一年的主灯来比较,可说是毫无进步,都一样丑。

其实,我对美丑这个东西,没有太大的意见。因为,谁能告诉我,在美学上,有任何标准可依循吗?

曾经,我跟一位建筑系的朋友争论「美学」的问题。他觉得,台湾人的美学素养真的很差,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就是喜欢删改、出意见,最后好看的东西,就变得不好看。或者是,建筑师设计师们,都很爱说,台湾人的美学容不下他们专业的设计品,所以他们的作品常常胎死腹中。

OK!FINE!我每一次听到这种话,我都会不停地在内心重复这句话。我心中当然有自己美学的那一把尺,我也可以分辨出,哪一个东西「可能」会是好看的,或是我至少可以降低一个东西可能是丑的风险。总之,你认为再丑的东西,都有人觉得很好看。还记得有一次,我在ZARA看到一件衣服,我跟朋友大肆批评说:「这件衣服那么丑,怎么可能会有人买?」,朋友也点头如捣蒜,但是旁边就刚好有个人甚是喜欢,也已经试穿决定结帐此景真是让我好生尴尬,于是,我从此不再公开批评某个东西的美丑。美学,是很主观的判断。

美学,看起来是没有标准,但是它还是有标准。用最简单的话来说,美学是有阶级的。这里的阶级,指的是那些有话语权、有生产力的阶级,不是经济意义上的阶级。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大家应该都看过「穿着Prada的恶魔」,里头的老板米兰达,她一个人、一本杂志,就决定了一季的流行走向、美学标准。

在这个社会上,某些人担任了「文化守门人」、「美学标准建立者」,他们的观点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强势观点,不属于或触碰不到这个阶级的人,就必须在他们的「奴役」之下,接受他们的美学观点。所以,公开地批评今年的主灯很丑、台湾人的缺乏美学,之类的话,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意识形态、一种「不自觉地菁英观点」,或者,更悲哀的一种人,就是他们也不是文化守门人的菁英,还是要假装自己很有美学,跟着批评。

回到我与建筑系朋友的争论,我认为,关于美学,我们都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定见,但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美学产生过程是什么?

在台湾走了20多年的社区营造,我们有很多的案例可以提供参考。很多时候,身为规划者、建筑师,走进社区的时候,很多不成熟的社区作者,就私自仿造其他社区设计了入口意象设计者可能都会考察很多历史资料等等,设计得很好看、美学上站得住脚,社区居民也拍手叫好,可是社区工作的团队一离开,很快地,那些入口意象、壁画、公共造景之类的东西,没几年就没人维护,坏得坏、脏得脏。

原因是什么?因为,那些东西,跟社区居民没有关系。但是,也有些社区,要不要入口意象是居民自己决定的,一旦决定要做,就是集体创作。社区工作者只需要带领大家有一个好的、有效的讨论平台,每个人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制作时大家一起动起来,最后出来的成果,可能不是真的很美,但是大家会爱惜那个壁画、入口意象。我曾看过,某个社区创造的壁画,十几年来,有任何毁损,立刻就会有人主动修复好。直到最后,因为改建工程要拆了,全社区都到壁画前面,拍照留念,甚至有点不舍。这个时候,我们要批评他们的美学低落吗?

这一次的猴子主灯,就我个人主观而言,我真的觉得它很丑,简直是核灾等级的丑。可是,我就在想,设计的人到底是谁?他大概也是「专业的设计师」吧?既然他也是文化产业中的工作者,何以会设计出这么有创意的猴子,以及美学上站在一个如此前卫位子呢?

接着,我想到的不是批评他的作品美丑的问题,而是,他的出线、得标,与他的作品,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美学过程中产生?其中,那么大的公共文化产品,竟然没有经过任何民主程序,更没有市民的参与,柯文市长,我不要求主灯要有什么很复杂的民主参与过程,但你好歹也假装一下民主,用iVoting让市民有得选吧?倘若,这个猴子经过民主程序、市民参与的过程,产生出来这只猴子,那我内心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感。

偏偏它不是,它是设计师设计的,那我该说「尊重专业」,还是要说「台湾人的美学低落」呢?好像都会打脸到某些人呀!

算了,反正没有民主程序、市民参与、美学,可是当主灯一发光之后,要跟它拍照的人,还是大排长龙,屡试不爽。我就别扫了大家过年过节的兴吧!

●作者范纲皓,台湾大学建筑与城乡毕业、青年联合阵线发起人、自由作家。差一年就成为90后,而感到遗憾。喜欢在网路上写写时事评论,不喜欢被说是文青,比较想被说是酸青,欢迎来逛个人脸书。以上言论代表本报立场。ET论坛欢迎网友参与,投稿请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