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成仁沦入夷区──儒将风范胡宗南(四)

胡宗南的昔日部属及学生参观胡将军的遗物展。(陈怡诚摄)

先生罗列之言,略加沉思,于是在座诸人,在赵龙文、罗列目光指示之下,一拥而前,将先生拥往机场,此时室内悲壮激昂,室外细雨纷飞,远近枪声不绝,壮士热血飞腾。

机声隆隆风萧萧,忠贞尽瘁在今朝。时为三十九年三月二十七日上午四时。

敌作殊死之战

自先生离去后,罗列参谋长心神舒畅,如释重负,立成仁之志,抱必死之心。以凛然正气,怀忠贞报国之志,为酬先生知遇,展从容成仁之衷。其时曙光初露,共军已四集,罗列率部死战,冲出重围,北上泸沽,预期与胡长青部会合,于二十九日辗转至祭妖沟,与敌作殊死之战。

四月一日,周围之敌,如潮涌集,肉搏拚杀,死伤枕藉。战事之惨烈,真是惊天地而泣鬼神,恸山岳而凄风雨。罗列见大势已难挽回,乃以最后一信致共军,大意云:「你们虽然战胜,但双方条件并不相等,我自己已尽了应尽责任,亦不感惭愧,有一件事须测验你们,是否配作现代军人?那些战场上已死的官兵衣服,能否制止夷人,不再剥脱,已被夷人掳去之官兵,能否寻回?予以战俘待遇?」上款写的是我的敌人,下款署名为这一战场上最高指挥官陆军中将罗列三十九年四月一日自杀前。书罢即将地图、军人手牒等有关文件,掘地埋藏,然后举枪自戕,凄怆壮烈,志在不辱。不意竟被随身卫士紧紧抱住,哭请奋勇杀出,何可因势危而自绝。

西康地区,山顶、山腰,气候寒冷,多为夷族所居,黑骨头又称黑夷,是夷族中统治者;男女都戴大耳环,面全黑,眼大齿白,赤足,唇厚,而嘴皮外翻,容貌奇丑,尚无衣裳文字,以打猎抢夺为生,经常集结大群,持棍棒枪械,掠劫居住于山麓汉人财物及牛马羊猪等牲畜;并掳走汉人,一入深山,男者奴隶,妇女由黑骨头酋目赏赐予忠实奴隶,所生子女,称为白夷,从此世世代代,被黑骨头阶层视之为奴隶阶级。若有逃亡,必将其捕回处死,或有汉人收容逃亡奴隶者,则必群趋毁此汉人村家

夷人无纺织,故无布匹,一见死亡官兵,不论敌我,尽剥脱其衣服,而散乱官兵,俘去为奴,罗参谋长自视必死,又恐散失官兵被掳为奴,伤亡官兵被脱剥衣裤而曝尸,故留书阵前敌人,呼吁制止夷人蛮行

此时共军刘伯承、陈赓等所部十万余众,土共朱家璧、龙纯曾刘文辉、伍培英等叛军共约十三万余众,逐次进入西昌,分头搜索国军;而罗列已进入祭妖沟,激战之后,仅余随从卫士四人,被迫进入山区,旋被踞守山顶之夷人,推下混石击中,倒地昏厥,夷人误以已死,乃剥脱其全身内外衣裤,将之推入深沟,呼啸而去。

与敌作殊死之战

罗列昏迷,已失知觉,由于山泉浸润,寒风吹袭,阴森漆黑,夜寒如冬,除呼呼山风,潺潺流水外,别无声息,不知时过多久,蒙眬中醒来。忍痛洗净全身血迹,不顾遍体鳞伤,嶙峋尖石,爬到危峻山壁下,发现小潭温泉,乃即入潭边泉中,一阵温暖,驱除寒气,振神细思;此处系夷区,一旦被掳,则将永不见天日,唯有往山麓潜行,或可遇见汉人,赤身裸体,奋力下爬,到达山坳,有一破弃茅寮,入内休息,竟因过度饥困,呼呼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明月高悬,满天星斗,急取树叶破废等物略掩下体,向山下勉力而行,及抵山麓,叩民家门,自称丁贵才,以失途汉人,求一衣一食。

老者告以共军悬赏白银千两活捉罗列,找到尸体亦赏百两,满山遍野,不论汉夷,皆在寻找罗列中。居民老者见状,询问再三,知其既非罗列,亦非夷掳逃奴。乃移入室中,唤儿女出衣食待之。

数日未进食,饥饿已甚,丁贵才一口气吞下三大碗粗食,得老者赠送破旧衣裤一套,既非唐装,又似僧衣,得以遮体,一如当地之汉民。

翌日天明,对老者之解衣推食,再三致谢,辞行时老者赠以干辣椒一筐,些许资赋,并以旧白布一条,包缠头上,如此可不致引起行人注意,九死一生,竟无一物以谢老者,引为歉憾。

以辣椒小贩,踉跄而行,至富村一小街,入舖就食,见墙壁上贴有黄纸所印之《大悲咒》,精神为之吸凝,虽文句艰涩,于精诚所至下,死记活背,或有所忘,次日复往,借纸笔以记之,全咒八十四句,昼夜诵念,终于在求仁得仁必死之心中,不禁掀起逃生之欲望。

丁贵才伤势未减,信心倍增,乃自富林缓步越蓑衣岭,经茫茫荒野,孤独寂寞,心神紧张,一经坐下休息,全身疼痛,右额如锤针在刺,双腿举步艰难,于是闭目养神,唯一可行之思维,念念《大悲咒》耳!忽闻有足音人声,由远而近,人众行疾,欲入林躲避,行动艰难,为时已所不及,心中一横,咬牙听天命,成仁就义,早已决心,遂假作昏迷置之不理。

新任川省边区行政专员兼游击纵队司令国大代表雷声扬,在川北、绵竹、江油、茂县一带集人枪约四千余人;另一国大代表胡嘉德,是新三师师长,其部队散布于洪雅吴庄、总杠山等地,有千余人枪;此二人赴西昌请领经费及械弹后返防,中途相遇,结伴同行,为避免共军耳目,乃越荒野而走,竟然与丁贵才在此相遇,经再三辨识,瘦骨骇人,黑灰不明,貌似相识,形实有异,遂将之呼醒,睁目相望,惊叫互拥,真是绝处逢生,相见唤呼,一言难尽别后事,欣幸重逢旧战友。原来共军掘获罗列所置埋之遗物后,已证实其自戕殉职,大肆广播,称国民党最后一位高级将领罗列已自杀,例举遗书证件,呼吁游击健儿投降。

先是罗列易名丁贵才,至是仍名丁贵才,以掩耳目,乃与雷、胡结伴同行,翻越野山丛林,沿途收集地方武力,设法贮粮,筹划在总杠山建立基地。然不久,共军二千余众,自洪雅来袭,原绥署政工处长及女译电员阵亡,雷司令被俘至丹陵县,不屈遇害。罗、胡二人各自突围,逃匿后山竹林深处,于半山峡谷巧遇,再度结伴同行。但因罗列创口迸裂,极需诊治休养,而共军因得不到罗列尸体,悬赏益急,于是暂时寄居于胡嘉德亲戚所设之盐厂内,充任员工养息,并改名为乐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