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台湾葬送在这代人手里,100年后的人怎么想?

图文/镜周刊

台湾现在没竞争力,但中国人的生存力让你无法想像。他们拚命赚钱没底线保护自己,但我不希望台湾社会变成这样,而是要去问,我们到底要建立怎样的国家和社会?我经常想,如果台湾最后被统一,葬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你我把台湾丢掉了,一百年后的人怎么想我们?」

2008年,国民党在总统与国会选举大败民进党,随后台湾与中国关系走向升温期,无论通航、通商、留学等交流活动都变得非常热络,许多人才台商大举西进,想在「13亿市场」大干一笔。当时,胡采苹已经透过在《工商时报》与《商业周刊》多年的采访工作取得一定工作成就,对台湾金融圈也相当熟稔,却自觉「台湾很小,留下来跑新闻不会再开发成就」,而且许多重大的新闻都发生在北京,于是主动请朋友介绍,希望到北京工作。

2009年,胡采苹以降薪」的条件进入中国《财经杂志,随后一路在中资媒体外资、金融、创业路线打滚至今。8年后,她的薪水翻了好几倍,同时自豪地说,近几年中国的科技创业变革,自己也是「推动的一份子」。

胡采苹并非中国公民,更不可能有记者证,本以为在中国媒体工作会受到影响;事后证明,这部分可以有例外。「因为《财经》情况特别,是太子党背景杂志,以前就有台湾实习生,所以知道他们有可能会考虑我,然后因为重要人物都跳槽,我是跑外资线,对他们来说重要,所以我就顺利进去了。」

此外,胡采苹也解释,为了因应中国国家发展需要,许多产业亟需人才却还没培养足够,但又不需要太多欧美背景人士,所以国家策略性开放很多港、澳、台人士进入中国,这也是台湾人才得以大量在中国工作的原因。

胡采苹以银行证券业为例,指出中国在金融开放过程中,台湾的经验和人才扮演了重要角色,例如中国招商银行就是台湾中国信托团队整个搬过去,元大证券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们创造市场时,就是大量使用台湾人。半导体产业肯定也是这样。中资如果有国际化市场目标时,会偏爱用台湾人。」

她认为,其实在中国工作的法规限制并不多,难的是工作本身,因为媒体市场变动太快,经常烦恼如何保住工作,她也曾经一度非常沮丧,历经失败、挫折和沮丧,但熬过后,才能成为更有想法和能耐的人,这是她在中国最大的收获。

她说:「人没有发展性,产业就不会有发展性。我的性格适合在中国,很多人跟我一样,台湾人说狼性;但我觉得我不是,我很照顾后进。我想做跟别人不同的事情,大家都没做的,我想试试能不能做成。就像我当初到北京,没有金融记者这样做,我觉得这很酷,我不想走可以预见的人生。人有发展性,有更多人尝试不同的事情,产业就会有发展性。过程中胆子会越来越大,赢过一次就会想赢更大的,想做更疯狂的事情。」

在台湾传统媒体急速萎缩、新媒体前景蒙昧不明、经济发展停滞不明的这几年,人在中国的胡采苹同时也见证了类似的媒体变革;然而她并没有因此打消对媒体的热情,像许多同业转行去当企业公关。「强国狼性」让她见识到与台湾不同的积极求生精神,不停在创业领域采访累积的知识和开拓市场企图心,也让她从记者变主编再到主管,现在则准备积极筹备创业。她发现,自己其实意外地适合中国。

对于一个因为在中国遇上媒体工作瓶颈而罹患忧郁症,看了半年心理医生,后来还被成千上万「爱国小粉红」痛骂是「台独狗滚出中国」的人来说,说自己适合中国或许有些诡异,但这个一天到晚在脸书上发表台独言论,批评中国社会毫不留情(当然对台湾也是)的资深金融记者却说,其实自己对中国也有不同的感情。这份感情,来自她几年来在中国见证的创业精神

她说:「我 2009年来时,世界还不是现在这样,创业的信仰还不强,但现在的同事相信你懂网路会运营,不用靠跟大媒体老板吃饭,不用得到百度资源,也可以成功。这是我这几年经历的过程,我相信我也是推动的一份子。后来阿里的 slogan 就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这是我觉得新一代中国人普遍信仰。现在 p2p 金融就是人对人,把权力分解到每一个人,赋予每个人平等做生意的权利,不用跟银行打交道不用装 POS,也可以做生意,骑三轮车二维码就可以做生意。太多这种事情了。」

「我对中国感情和台湾人不一样,因为知道他们经历什么痛苦去改变自己人生,我很在地化。当时美国要对抗的是蛮荒,中国要对抗的是党,我很担心这一代人开辟出来的空间会被摧残。我们从完全自由的地方出来,很多事情会更受不了,比中国人更受不了(限制),虽然知道自己可以跑,但他们跑不了。」

可是正因为她说自己「在地化」了,对中国有感情了,对台湾的处境才更加焦虑。比起中国,她当然更爱台湾,但她也说:「台湾给的薪水,完全没可能找到人才,没人投资我的话,我也不敢回台湾,除非我赚够钱了。台湾人才出走,薪水是最大问题,迫在眉睫是钱,另一个重要的是发展性。」

她认为,人才流失会对台湾造成永久伤害,而且是一代人的伤害,所以吸引人才是台湾当务之急,新创产业也不应该受到过多法规限制,得彻头彻尾改革产业结构,欢迎大量国际人才。

「现在只能吸引到印度与东南亚的人,这样一点一点来,逐步开放一步一步做,在量上来讨论。开放什么产业,要由产业自己决定,千万不要是政府决定,因为我们要用外国人有很多风险,语言、文化、本地环境,公司要顾外国人,一定是考虑好处比坏处多,所以要给公司自己决定,不要给政府,台湾的决策不能再由上而下。」

胡采苹强调,台湾人应该避免用「竞争」、「抢饭碗」的心态面对开放国际人才入台,因为「跟聪明的人一起工作不叫竞争,很愉快,讲竞争都是看可怕的一面。」她认为,过去台湾很习惯只做台湾市场,但国际人才进来可以带来不同市场,所以更应该要开放。「你如果只看到外国人来就是要抢你工作,他就会越来越封闭。以前 Acer 时代就有外国 CEO,做外国市场,我们是有这种经验的,为何现在变这么封闭?」

她以身为台湾人在中国工作的经验,认为自己最初不了解中国,需要帮助,所以会学习找合适的人一起工作,学会信任工作伙伴,如此就会互补组合,彼此学习到新东西,很快就能学会团队工作,如果台湾环境也这样开放,就能慢慢变好。最后,她强调,台湾职场威权文化还是很重,如果领导者不能改变,就要学会下台,而开放外国人才会是改变台湾职场和产业的一个方法。

「要学习适应新文化,就会改变,可能会很慢,但这是一个开始。讲再多都没用,就是去打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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