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光阴的故事

编辑:魏巍 文:常伟 梁堃 李颖 版式:吴沙沙

你如何界定光阴?太阳升起又落下、表针一圈圈转动、人们安排着自己的生命轨迹、自然以四季变换繁衍生息。一秒钟不短,一生也很长,光阴很慷慨,它让人们孜孜不倦的享用着,甚至有些贪婪,然而还有一些人,他们无比珍视光阴。在阿尔卑斯山麓下、在侏罗山谷中、在日内瓦湖畔,有着一群用双手制造光阴、剪艺光阴、酝酿光阴的人。手握镊子头戴放大镜的钟表匠人、手把剪刀的剪纸艺人、手握光阴等待樱桃陈熟的酿酒师,他们在瑞士那片万物宁静自由的方土,制造着时间和它的产物。在那里你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动,因为所有人都像是生活在时间里面的人,专注于手上的一举一动,而非被时间所裹挟。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创造出了精湛,瑞士光阴的故事,因他们而生动、永恒!

制造时间

“在西方文明成为世界中心的过程中,钟表是一项重要的科技推动。”这是戴维·S·兰德斯(David S.Lande s )在其著作Re v olut ionin Time 中所总结的观点。之前,人们通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安排生活, 当有了钟表, 时间与简单的生活经验开始分离, 被机械钟表所统领。因此, 钟表历史也是人类进步的历史, 而瑞士钟表在这个历史中则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角色的灵魂则是那一位位手作表匠

匠人走进日内瓦 时间从侏罗山谷流出最早的钟表匠大多是铁匠、锁匠或枪支制造者。1 5 世纪, 意大利是手艺人的圣地, 他们分布在佛罗伦萨、米兰、罗马和那不勒斯等地施展自己的手艺, 而他们与最早的便携式钟的出现不无关系。在1 5 世纪末之前, 欧洲还没有形成制钟中心, 但是德国纽伦堡和奥格斯堡因为当地的金属加工传统而使制钟业一度繁荣。1 6 世纪初期,彼得·亨莱因(Pe ter Henlein,1480-1542)在德国纽伦堡制造的便携式钟, 总是常常被钟表历史学家所提及, 而这样的计时器也于同时期在欧洲不同的地区被制造。从1 6 世纪开始, 钟表制造在欧洲的不同地区逐渐形成为行业,巴黎(15 4 4年)、奥格斯堡(156 4年) 、纽伦堡( 1 5 6 5 年) 、日内瓦( 1 6 0 1 年) 和伦敦( 1 6 3 2 年)相继成立了钟表师公会。但之后的三个世纪中, 英国和瑞士则成为最精美、最精准的钟表主要产地, 而瑞士最终则成为世界表业的霸主,这与欧洲的宗教改革有着密切的关系。1 5 1 7 年, 宗教改革的大幕从德国开启, 之后新教徒开始遭到迫害。16世纪30年代, 胡格诺派(Hugueno t s ) 教徒受到法国教会保守及正统派系的歧视和迫害, 使其领导者—— J e an Ca l v in ( 1 509 -1 56 4 ) 不得不离开巴黎, 他经过斯特拉斯堡、巴塞尔等地区, 最后于1 5 4 1 年在日内瓦定居, 不仅令日内瓦成为宗教改革的基地, 也为当地的钟表业带来了发展的契机。1 5 72 年, 在法国爆发了圣巴托罗缪惨案(St . Ba r t ho l omew’s Da y Ma s s a c r e),迫使以胡格诺派教徒为主的难民涌入日内瓦, 其中许多都是擅长制作钟表的工匠

此外, 16 1 8年至16 48年发生的三十年战争也使德国的钟表匠分散到了其他国家。这些钟表人才最终在日内瓦等地落脚。而在1685年法国废除“南特法令”(Edi c t o f Nant e s)的事件引发了新一轮难民潮, 在一年间, 法国众多的珠宝和钟表制造者来到日内瓦, 他们的到来不仅巩固了日内瓦作为制表业中心的地位,而且为成就400多年后瑞士钟表在全世界的盛名奠定了重要基础。

光阴制造者

审美的外沿

瑞士人总是在讨论时间,他们的生活却又像在时间之外,只有那些稳固的东西才会令他们侧目, 世界的变动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几百年来的冬日时节, 侏罗山谷农舍里的桌椅正发出原木的馨香,大雪覆盖了整座山谷, 遮蔽了门户。人们脱下厚重的衣服, 在桌旁坐下, 从一个个小木抽屉里拿出工具, 不断地打磨完善手中的钟表,直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瑞士作家胡戈· 罗彻尔说: “ 瑞士人最大的心愿是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 住在自己的小花园里, 按自己的节奏, 过自己的日子。”对于瑞士的表匠而言, 这更是最真实的写照。上世纪六十年代, 日本石英表的入侵让瑞士机械表陷入了消亡的危机, 很多精妙的传统工艺在那次浩劫中湮灭。如今的制表师不断试图复原在这座山谷里失传的技艺, 他们做着昂贵的手表, 却没有任何浮躁的气息, 对他们来说, 手里方寸就是全世界, 手艺是一种涉及自我价值与内心灵魂的东西。

2 0 1 1 年秋季, 宝珀雕刻玛丽· 洛瑞· 塔布里受邀奔赴法国巴黎索邦大学, 领取象征雕刻行业最高荣誉的奖章, 在盛大的典礼之后, 法国总统萨科齐亲临爱丽舍举办传统的鸡尾酒会现场庆贺。让玛丽赢得这项殊荣的作品共有两件: 一件是展现了她精湛雕刻技艺的达芬奇的武士半身像临摹雕刻, 另一件是雕在宝珀怀表上的金雕, 她在方寸之间雕尽侏罗山谷的精致风光震惊了当年的评委团。这项每三年才举办一次的严苛赛事,上次评选出冠军还是在9年前。

光阴制造者

世界上最好的金雕师

1 7 世纪由法国H u g u e n o 手工艺人传入瑞士的金雕技艺贯穿着整个钟表体系, 最传统纯正的金雕技艺完全依靠手工完成, 雕刻师用各类工具, 在方寸间雕琢出纹饰图案, 为钟表作品赋予更具表现力与个性化的艺术美感创作载体的制约, 使钟表金雕绝非一件易事, 只有资深工匠才能在显微镜下缓慢地操作进行。至于繁复机芯纹饰的雕刻, 则不仅需要精深的美学造诣与丰富想象力, 更需雕刻者全面了解表款的设计取向与构造布局, 才能使图案与之相辅相成。

在位于瑞士V a l l é e d e J o u x 山区西南部边缘勒布哈苏( L eBrassus)的宝珀制表农庄里,初夏鸟鸣让山谷愈发显得空灵静谧。玛丽· 洛瑞· 塔布里的工作台旁是一扇木质的窗棂, 朝阳穿过林荫洒在满是纸样和工具的工作台上。就是在这里连续1 8 个月的辛勤工作, 让她获得了“ 法国最优秀手工艺匠” 的称号。就世界范围而言, 这个奖项的评选流程之长也属罕见, 候选者接受考核时要经过数月甚至数年的准备,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命题。评审过程更是以严苛著称, 评审委员会全面考察雕刻师是否具备完美的准备工序、手法、敏捷性乃至雕刻姿态, 来保证成品拥有极尽完美的艺术美感。

在2009年至201 1年的评奖季,玛丽创作了超过 60 幅动植物和风景的草图, 并用这些草图在一枚直径约为 3 4mm 的机芯上描绘了一副令人惊叹的瑞士双湖谷的自然风光, 在这幅风景图里, 猞猁、苍鹰、松鸡、黄鹂、狐狸等动物跃然表上,并最终为她赢得殊荣。

光阴的印记

1735与740

探访宝珀工匠技艺的第一站,是它闻名世界的1735。我没有遇见1 735的三位制表师, 也没有看到真正的1 735, 但仍被它的细腻与复杂震惊。一块巨大的玻璃柜被分成了740个格子,展示着1735的每一个零件, 很多零件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楚。由制表大师手工打磨的740个零件组成的1735被称为了全世界最复杂的手表。中国钟表界老前辈钟咏麟先生都慨叹“ 如果一定有一个目标, 可能是1 7 3 5, 因为在功能上它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 那不是一堆冰冷的零件, 更像是艺术品, 看上去安安静静, 实际上彰显它巅峰的工艺技术。这些零件完美地嵌在14mm的表壳里,而且将超薄自动上链机芯、双指针飞返计时、陀飞轮、时刻分三问功能、万年历、月相盈亏六大最复杂的功能集中,制表师的智慧与创造力让人不得不崇拜和珍视。

雕刻里的中国印记

玛丽· 洛瑞· 塔布里的工作台上挂着一个特别鲜亮的中国结,我问她是否去过中国, 她腼腆的摇了摇头: “ 我还没有去过, 但我很想去。” 在玛丽正对的金雕师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我惊奇的看见龙、长城, 和古代青铜虎符图样, 他们说这都是中国客人定制表款的图样, “ 我们会查阅这些图样信息来了解它们的文化背景, 这样才能更好地把这些元素展现出来。” 中国文化和瑞士手表最精湛的工艺, 在这里不断地撞击, 不仅停留在对中国元素图样的关注上,历制不规律的中华年历, 也在无数次的研究攻坚之后, 在宝珀表盘上呈现出来。那些写着天干地支的中国字, 传达着一个纯粹传统的瑞士腕表制造商对于古老中华文化的深刻思考与崇高敬意。

机械史诗

时计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它将时间具体化, 让人、事与时间相连, 让“ 时间” 变得有血有肉; 另一方面, 它“ 机械制造” 的属性又似乎太过冷默, 世界各地都有矗立百年的大钟, 但大钟前面的人却换了一拨又一拨。于是, 一旦这些冰冷的金属被赋予了诗意和袅娜, 会让人瞬间觉得时间也变得娉婷和柔软起来。就像雅克德罗手表里那些象牙白大明火、月相、金雕雀鸟, 美得沉静惊人, 让人一下忘了雅克德罗品牌自身跌宕的经历, 充斥着传奇、轶事, 又经历低潮深谷, 最终涅槃展现恒久魅力。这个时计创作者, 本身就像一部史诗。

如果说传统概念里制表匠都是安静、沉稳、不善交际的话,那雅克德罗的创始人皮埃尔•雅克•德罗(Pi e r r e J aq ue t -Dr o z)绝对是个异类。由于家境不错, 所以对皮埃尔来说, 制表是纯粹的乐趣,因此从他制造的第一批雅克德罗开始, 就奠定了这个品牌灵动活跃的基本属性。

第一批雅克德罗长钟摆(落地钟)是皮埃尔1738年所造。在保证了时计“ 具像” 时间的基本功能后, 雅克德罗让人惊叹的是它与其创作者一样与生俱来的灵活、脆弱、爱凑热闹—— 长钟摆的报时添加了音乐, 而且还有自动人偶作为装饰, 整个长钟摆显得高贵、生动、又独一无二,一下子成为了城中新贵争相追捧的对象—— 因为这是第一次,时间在他们面前有了另外一种表达形式。就像所有史诗开头一样,皮埃尔•雅克•德罗的轶事与趣闻总是不断:比如皮埃尔•雅克•德罗与同伴载着座钟驾驶着马车,从瑞士颠簸49天, 历尽各种艰苦最终到达马德里的故事; 比如西班牙国王被座钟的活动玩偶折服, 以天价收购了所有的产品, 让皮埃尔可以以最佳的条件开始创作和定制的故事; 比如皮埃尔的钟表让中国的乾隆皇帝都叹为观止, 至今故宫博物馆里还陈列着不少保存完好的自动人偶和怀表的故事…… 即使这些故事由于年代遥远早就失去细节, 但这些牵扯到财富、开拓、皇宫贵族的历险记, 精彩得像孩提时代的枕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