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评/对动物不友善环境的反省 「阿河们」从没少过
▲河马阿河不幸死亡,解剖发现横膈破裂造成肺脏陷入腹腔。(图/台北动物园提供)
文/Q Place
保育类野生动物河马「阿河」走了。Q Place表演教室的讲师瞿友宁在个人FB写道:「好难过,阿河真的是我们的好朋友,不只9年前《恶作剧之吻》拍过,因为想念他,今年拍《你照亮我星球》的时候,阿河也成了剧中安慰大明星刘城伟的最具有疗愈效果的好朋友。还是爱吃乖乖,这里的乖乖指的是3公分小方块的牧草块,阿河贪吃到不行⋯⋯牠可爱的模样,单纯、老实,融化了我们每个人。看到牠在大街流泪,真的好难过……阿河离开了,不只是一个朋友的离开,更是一个对动物不友善环境的反省。」
早上和新戏《长不大的爸爸》编剧张可欣、制作人安哲毅聊这件事,戏里男主角是牧场兽医,剧情不少关于「人道对待」、「友善环境」的描写,听说这个剧本蕴酿十多年,当年是小棣老师手写,请专业人士用「打字机」完成的「古典版剧本」,后来经过沈淀、修改,更多编剧参与、集体创作才有了《长不大的爸爸》。
看阿河的新闻,听编剧讲剧情,我先引用「关怀生命协会」的文章片段:「真正的生命教育,应该要了解生命、尊重生命,而非建立起一个走马看花的场所,我们似乎看了好多动物,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对于这些动物的原生生态背景及其所遭受的危难却一无所知……」
去年,我在屏科大保育类野生动物收容中心当志工,点滴往事,历历在目。这里不是天马牧场,不会取悦你,也不是给你骑龟、摸羊驼、随你喂食的地方,更不要你大呼小叫喊「好可爱」,这里有志工解说,让人们明白动物因人类盗猎、走私被迫离开栖息地过程的种种哀愁。
其实不管是大动物、小动物、野生动物、保育类野生动物,他们都是有「感知」,有情感、会痛、会难过,研究结果请见:http://pansci.tw/archives/23959。
野生动物保护法于1989年公布,至今25年,阿河的32岁生命甚至近三天的草率运送、处理过程,不只是天马牧场、农委会有责任,喜欢看热闹、总要触摸动物才觉得爽,才觉得赚到的人们更该反省。
这篇文章很长,和表演、编剧、制作、导演等影视幕前幕后可能无关也可能关系深厚,它是关于认识生命、了解生命、尊重生命、热爱生命……,对自己,对别人,对动物。
曾短暂服务于屏东科技大学保育类野生动物收容中心,这里的每一只动物都有一个长长的生命故事,而且悲多于喜,在这个「不得不」的收容中心里,照养员努力让每一只动物能在「不得不」的生命历程中,获得些许的安慰与照顾,就像阿河缓缓进入25度的温水池中般,在生命终点前,或许,或许感受一丝丝的温暖。
2010年,台南世界蛇王农场非法让狮虎交配,生出3只小彪(英文名liger),当时2只夭折,唯一幸存的「阿彪」送往屏科大收容中心。这只狮虎兽是人类影响下的「混血儿」,脊椎呈S型,且左后肢僵直、双髋骨畸型,承重极为痛苦。尤其他天生缺乏控制体重的生长基因,会成长至身体不能承受为止,那更是对生命的考验。
服务期间,曾经过阿彪的大型笼社,他一知道有人靠近,跳着闲晃出来,但我们并不被允许停留,主要是希望「硕大」的阿彪不被外界干扰,尽量躺着休息,少让三只腿承受过大的身体重量。
多年前还有一只叫「无爪」的马来熊,前年去世了。八年前,曾经站在他的笼子前听着学姐志工讲述他的故事。马来熊是世界上最小的熊,也是最会爬树的熊,平均10秒可爬33公尺。仍是小婴儿时,长相可爱、讨喜,被人类买了当宠物养,但随着长大,利爪也长了,主人怕被伤,把牠手上十指的趾骨全给手术刻意切断,后来送到收容中心,照养员为他取名「无爪」,无爪会不会自卑,没有人代为回答,但学长说,无爪脆弱而敏感,总是默默坐在一旁看同伴上下玩耍,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另外有只名为「阿吉仔」的红毛猩猩,原主人贩毒,生活不正常,是看婴儿时期的小吉仔好可爱而非法购买,阿吉仔被迫搞到有毒瘾,也有酒瘾,一只眼睛有白内障,肠道也被切掉1/3,送到收容中心时瘦巴巴,当时所有工作人员都认为虚弱的牠很难顺利长大,后来经过医疗照护,终于让残破的生活有了新的开始。
我们最喜欢的是一只叫「弗斯特」的红毛猩猩,大约20年前,牠遭弃养,并被单独禁闭在南部某动物收容中心的地下室长达10年之久,只能从铁窗中的一扇小窗窥见阳光,送到屏科大收容中心时已出现忧郁症状,会用麻袋将自己套住,整天面向墙壁、兽医开立抗忧郁药物治疗、播放音乐给牠听,引导牠到户外活动,现在的牠情况早已好转,前阵子照养员协助募集棉质特大号的衣服,还煮姜汤,让原本生活在「热带雨林」的红毛猩猩得以抗寒、过冬。
注意到了吗?红毛猩猩本来是住在婆罗州及苏门答腊,但国人看小婴儿好「古椎」,在一种炫耀心里之下导致当地的盗猎,进而非法走私进台湾,但这过程非常残忍,猎人得先狠下毒手将红毛猩猩妈妈及其家族打死才能夺走婴儿,之后以恶劣的无饮水无食物的走私环境来到台湾,平均每五只就死掉四只……
另外,2008年,近20岁的长臂猿「阿禄」被送到屏科大,他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因年纪大了,无力再饲养。野保中心成了阿禄最后的家,夫妻陪伴阿禄半小时后离去。
之后一周,与人类相伴17年的阿禄不吃不喝,体重从8、9公斤掉到4、5公斤,照养员协助食物与环境丰富化,也陪伴他,并给他绒毛娃娃,为他寻找适合的玩伴,但阿禄提不起劲儿,以绝食的方式表达他的伤心。
有一天,照养员试着把一只小鸭子与阿禄同笼,阿禄好开心,抱着鸭子睡,跟着鸭子晃,那是他愿意接受的新伴侣,当然,心情好了,自然也进食,而且互相陪伴,一起长大。多年之后,老夫妻曾来探望阿禄,但这是好事吗?灵长类动物「情绪智商」是相当高的,每一次的短暂重逢,带来的可能只是短暂的快乐,但再一次的失去(离去),除了创伤,可能还伴随不信任。
阿禄可能以为主人要带他回家,可是并没有(当然也不行,阿禄是保育类的野生动物,1989年台湾动物保护法通过后,不可以违法饲养),他是不是会更伤心?是否会更疑惑,以为主人不爱他了、讨厌他了,或许他带着一丝丝的希望,其实是又一次重重的伤害……但「记忆」会不会随着主人不再来探望而渐渐褪去?
另一只琉璃金钢鹦鹉「波波」则是自残,把自己的脚趾骨咬掉一半,牠甚至把同伴咬死,自认深爱着牠的主人没办法,送到野保中心,老师说,金钢鹦鹉喜好团体生活,天性是要咬咬泥土、啃啃树枝,借此补充矿物质,但可能是主人的「呵护」导致波波情绪紧张,因而做出自残动作,「所谓的疼爱,那是人类所想的,对动物来说,那种疼爱反而可能是强大的精神压力。」
我曾在野保中心观察一只叫「小芭」的「鲑冠凤头鹦鹉」,早年饲主所用的笼子太小,导致「小芭」肌肉萎缩、脊椎侧弯,并送到野保中心。有一天,牠突然开始啄羽,毛孔渗血、干掉、再啄,他现在的模样像是一只没了毛的乌骨鸡,鸟组的照养员与志工为他手做玩具、食物丰富化,也协助他换笼并寻找他可能喜欢的同伴,还是无法阻绝他的自残行为。
在屏科大的野保中心看到很多野生动物因人类盗猎、走私、违法饲养、不当饲养、狠心遗弃而一身伤,不管是心理或身体的伤,照养员或志工待他们再好,其实都很难复原,目前能做的是陪伴动物、给予良好环境、照顾心理疾病,进而度过……余生。
无奈的是,人们保育动物、尊重生命的观念依然偏差,类似牧场、园区、动物园里乌漆抹黑的事还很多,「阿河们」从没少过(有餐厅引进羊驼供顾客触摸赏玩,借此行销,炫耀营业额大幅增加,媒体记者还推波助助澜,嘻嘻哈哈大肆报导),这不只是当地政府或农委会的责任,最根本仍是教育空白、知识缺乏,还有人类炫耀、自以为是的心态。
(阿河,不痛了,一路好走)
关于「Q Place」表演教室:由王小棣、蔡明亮、陈玉勋、许杰辉、王明台、徐辅军、瞿友宁、安哲毅等知名导演共同成立「Q Place」,希望长期培养表演人才。「Q Place」的「Q像一颗蛋生出了脚,也像是种子长了嫩芽,取自英文in「cu」bate孵化、温育之意,八位导演也希望未来参与表演教室的学员能在专业讲师指导下,像童话故事的杰克爬上奇妙豆茎,人生视野会因此全然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