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凡/治疗代替监禁 社区家园让精障者活得像人

政府必须多投入资源,建置让精神病患安心自立、融入社区生活方案,用关怀与包容接纳病友。(图/pakutaso)

台铁杀警案一审宣判无罪,这结论出乎大众预料,媒体、网路舆论热烈批判法官及鉴定医师的判断。我完全理解大众对「思觉失调症」的陌生恐惧感,因为我也是从不懂思觉失调症的麻瓜,透过辅导陪伴个案的经历,慢慢认识这个病症

辅导的个案中,那孩子出生就拿到一手烂牌,过动、情绪躁动兔唇、轻度智能障碍,自小就被爸爸抛弃,在安置机构中长大,因为太调皮,机构受不了,便把他丢给又穷又病的祖母照顾。17岁时,他行踪飘忽的在几个县市路倒、被送医,前三家医院怀疑他吸毒、喝酒,验血、验尿,做各种检查却查不出原因,最后有次我在家访路上堵到他,他正在马路中央手舞足蹈,我才以有自伤之虞理由报警,送医治疗,医师才判断他罹患思觉失调症。

对它陌生不该成为恐惧

治疗初期并不顺利,受限健保住院天数,30天就被要求出院,使用典型药物效果不彰,仍有幻听觉狂乱情形,再度送医住院时,改用非典型药物治疗,带来疲累、白血球降低、流口水的副作用。医师约老祖母说明病况时,麻瓜我都跟着到场聆听写笔记,再上网搜寻相关资讯,一边理解病症与治疗方式,一边思考如何规划对策。

因年迈祖母支持力薄弱,担心他无法稳定就医,我与社工想送他去疗养机构,医师提醒年轻病患过早进入机构会加速退化,他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机构,倘能让他返家、工作,在家人陪伴协助下生活,接受各类社会刺激,人生才有色彩。医师不只说服我们放弃送机构的计划,更协助他转到日间留院病房。周间白天,他到病房接受服务与训练,晚上返家,持续治疗下,病况慢慢好转。

撑过半年,顺利取得「重大伤病卡」、「精神障碍手册」及「个人低收入资格」,让弱势的他能无虞就医。日子久了,他自觉病愈,利用假日溜到工地打工赚钱,因药物让他行动迟钝,他便擅自停药,埋下未来急性复发悲剧的引信。

稳定治疗才能改善病况

思觉失调症是脑功能失调的生理疾病,需要长期治疗,病患每日需按时在早、中、晚服用药物,不能断断续续或想到才吃,即便现在虽有长效针,但仍要定期施打。患者常自认状况改善,而自行减药、停药,虽不会马上出现问题,但隔一段时间后会急性复发,且每次复发,病况会一次比一次严重,越来越难治疗,最后会造成脑部不可逆的损伤,所以能不能稳定治疗、持续服药,对思觉失调症病人非常重要。

停药后,他不只病发,还再犯案,虽然法官给他缓刑、令入医院施以监护一年的处遇,但老祖母病逝,失去家庭的他,监护后只能靠社工找机构接续安置,床位有限的医院或精神护理之家都没有余裕接收他,最后只好栖身评鉴不合格的一般护理之家。不适应新环境的他趁机逃跑,攀爬中却不慎从楼上坠落,头着地而过世,那年他才22岁。

当病找上门谁都躲不掉

根据卫生福利部统计资料,全国思觉失调症门诊及住诊患者人数,民国104年有118,651人、107年却有151,844人,3年增加28%患者。再从相关机构及床位数来看(如下表),服务资源确实有随病患人数增加,但这样的资源是否足以满足病患及其家属的需求?从后续发生的社会憾事来看,答案应不言而明。

没有人会想在医院或机构终老一生,《身心障碍者权利公约》第19条提醒身心障碍者应有生活选择权,并应享有独立和融入社区生活的平等权利,这点却是那个孩子未曾享有过的。

他过世后,我走访花莲玉里荣民医院的康复之家及社区家园,看到小镇居民及病友生活的交会与融合,在医院及个管师努力下,小镇居民愿意租房让稳定的病友居住,病友能在医疗继续关怀下,在社区生活、工作,与镇民社会互动。社区家园一位病友告诉我,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她像个正常人。我不禁想像,那孩子若能在这里自在生活、赚钱营生,是否能活得更久?

社区家园经营得辛苦,政府给的经费或人力远低于方案运行的需求,再加上对消防、无障碍设施的要求,以及租屋招标繁琐的行政限制,造成执行的窒碍,以致方案不易扩展,十分可惜。虽然社会大众心思仍在延长监护、司法精神病院等后端议题上,但在此,仍想呼吁大家能多体谅这些非志愿罹患病症的人,与其等憾事发生后的补破网,不如进一步站在人道的立场,促请政府着力于前端,多投入足够的资源,建置让病患安心自立、融入社区的生活方案,用有温度的关怀与包容接纳病友,那才是最好的社会安全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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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以凡,桃园地方法院调查保护室主任调查保护官。以上言论不代表本公司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