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树人-所谓大学者,有大师之谓也

书名大学大师:一九一○至一九六○作者岳南出版:时报出版上市日期:2019/1/29

12月3日上午,梅贻琦教育部新任命的国立清华大学校长身分,由北平城内乘车驶入清华园这个倾注了他十余年心血汗水故地,风尘仆仆地随张子高杨公兆叶企孙步入大礼堂,面对一排排熟悉与陌生面孔,继代校长翁文灏之后,开始了一生中最为著名的演说:

本人离开清华,已有三年多的时期。……本人能够回到清华,当然是极高兴、极快慰的事。可是想到责任之重大,诚恐不能胜任,所以一再请辞。无奈政府方面,不能邀准,而且本人与清华已有十余年的关系,又享受过清华留学的利益,则为清华服务,乃是应尽的义务,所以只得勉力去做。

我先谈一谈清华的经济问题。清华的经济,在国内总算是特别的好、特别的幸运……。我希望清华今后仍然保持它的特殊地位,不使坠落。……办学校,特别是办大学,应有两种目的:一是研究学术,二是造就人材。清华的经济和环境,很可以实现这两种目的,所以我们要向这方面努力。有人往往拿量的发展,来估定教育费的经济与否,这是很有商量余地的。因为学术的造诣,是不能以数量计较的。我们要向高深研究的方向去做,必须有两个必备的条件:其一是设备,其二是教授。设备这一层,比较容易办到,我们只要有钱,而且肯把钱用在这方面,就不难办到。可是教授就难了。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孟子说:「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现在可以仿照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据在场的学生回忆,梅贻琦讲到此处,伸出手臂冲天一扬,抬头挺胸,脸呈激动、肃穆、庄严之色。台下听众大受感染,掌声雷动。

最后,梅贻琦面色沉重地望着众人,以轻缓的语调说:

我不能不谈一谈国事中国现在的确是到了紧急关头,凡是国民分子,不能不关心的。不过我们要知道救国方法极多,救国又不是一天的事。我们只要看日本对于图谋中国的情形,就可知道了。日本田中奏策,诸位都看过了,你看他们那种处心积虑的处在,就该知道我们救国事业的困难了。我们现在,只要紧记住国家这种危急的情势,刻刻不忘了救国的重责,各人在自己的地位上,尽自己的力,则若干时期之后,自能达到救国的目的了。我们做教师做学生的,最好最切实的救国方法,就是致力学术,造成有用人材,将来为国家服务。今天所说的,就只这几点,将来对于学校进行事项,日后再与诸君商榷。

掌声再度响起。梅贻琦略带微笑点头致意,将放于桌上礼帽捡起,与翁文灏等从容步下讲台悄然离去。清华大学未来的命运,与时年四十二岁的新任校长梅贻琦紧紧连系在了一起。(本书摘自P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