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论》拜登时代 美中关系依旧紧绷?
如无意外,拜登(J. Biden)将在明年1月成为第46任美国总统。一般咸认拜登似有机会延续民主党「前辈」们的路线,让当前饱受折腾的美中关系能就此缓和,但问题并没有那么单纯。
过去4年川普总统主政下,美中间的角力不断,说到底就是地缘政治的摩擦与意识形态的对立,类如过去的美苏对抗。只是,当前美中双方在贸易战、科技战与金融战各面向虽剑拔弩张,但美中经贸关系仍较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密切得多,美中利益矛盾却也得到调和的机会。也就是说,从理性思维出发,两国走向热战极端风险的可能性极低。
然而,同样从理性角度来看,一战前的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之间,贸易往来十分密切,且随着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经济繁荣,除了英德两国政治菁英对立情绪较高外,民间普遍畏战,英德两国应无发生战争的可能性。但是当德意志帝国着手组建海军,并着手扩张全球殖民地时,身为海权霸主的英国备感威胁,原料来源与市场去路的生存压力,加上奥匈帝国王储遇刺所激发的恐慌与不理性浪潮,最终让两国走向战争。
近年来中国频频在南海、西太平洋进行军事行动,早已引起美国政界菁英的高度注意,且美中两国海军均着手扩张军备,这种态势一如当时英德两国的军备竞赛,亦暗示着重演一战历史的可能性正不断攀升。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经过这次激烈的美国总统大选洗礼,民主与共和两党对中国的强硬态度已无分轩轾,落实亚太「再平衡」的机会加大,过往冷战时期促成全球实现「长期和平」(Long Peace)的重要条件已不复存在,美中间的对立只怕会更加激烈。
首先,冷战时期美苏互拥核武下的恐怖平衡,是两国不致开战的主因。但如今无人机、精准打击武器面世,瞄准敌国基础建设与社会稳定的资讯战出现,大规模的军队对抗并非主战场。正如同今年初美国暗杀伊朗革命卫队指挥官,又或者像去年伊朗偷袭沙乌地阿拉伯原油设施,都是针对特定点的打击。也就是说,有限度与节制的冲突只怕更加频繁,过去避免冷战转为热战的「核遏止」因素,恐怕无法完全阻止战争爆发。
其次,当前国际组织呈现失能状态,也是另一个促成战争爆发的主因。过去联合国辖下各机构是调停各国争端的主要国际组织,如世界卫生组织(WHO),以及秉持相同精神设置的世贸组织(WTO)等,都肩负重要任务。但随着美国倾向单边主义,甚至扬言退出WTO等组织,并透过人事冻结等方式技术性瘫痪这些机构;今年以来新冠肺炎疫情爆发,WHO遭中国操控的质疑更徘徊不去,相关举措饱受批评;人权纪录不彰的中国更成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成员,均显露出这些二战后成立的国际机构,已无法发挥其预设功能。
第三,中国不会放弃扩张全球影响力的企图,让双方对抗更难以避免。近年来中国在西太平洋正积极扩张政治影响力,除了与东南亚各国合作「一带一路」投资项目外,在南海领土争议上也是毫不退让,伴随着香港、台湾议题,中国将扩张领土与民族复兴相捆绑,已不存在掉头煞车的空间。对于早将太平洋视为「内海」的美国来说,中国的作为已直接威胁到美国的既有利益,美国不会对此忍气吞声。
最后也是值得密切注意的是,美国政界菁英对中态度,逐渐从避战转变为不畏对抗。冷战时期,美国之所以能借由自由与繁荣赢得最后胜利,依靠的优于苏联的国家治理制度,也是民主法治强于专制独裁的最佳明证。美国政界菁英深信,民主法治是必须全力守护的核心价值,但一党独大的中国崛起,却令其产生信仰危机。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IMF)估算,2019年中国经济产出规模按美元计价约当美国产出的60~70%,若经购买力平价(PPP)平减,则2015年中国的经济规模甚至已超越美国。若美国认可中国为新兴霸权,等同承认毋须遵奉美国信仰且推崇的民主制度,新兴国家也可以达到等同甚至超越美国的经济成就。对美国政界菁英来说,捍卫民主价值就是捍卫自身信仰,也是维护美国利益的窄径,若未来美国无法在经济领域中保持领先,恐怕就必须在其他面向与中国一决胜负了。
展望未来,虽然拜登表达就任后愿意在气候、环境议题上与中国合作,也宣示美国重返国际组织的决心,但这并不表示拜登会扭转川普的对中战略方针。因为,除了美国民众反中情绪高涨之外,民主党内对中鹰派人士亦所在多有,中国的人权问题更让党内无法容忍,美中恐难重回旧好。随着美中对立态势难解的想法越发坚定,一旦美中间有冲突发生,还得仰赖拜登核心团队以理性的态度与机敏的处理手法应对,才能避免美中擦枪走火的极端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