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书摘》郑慧华:以「策展」作为经营空间的方法

立方计划空间公馆展场2021年举办之吴其育个展「封闭世界的设定集」。(立方计划空间 提供)

2020年,由独立策展人郑慧华、声响文化研究者罗悦全成立的「立方计划空间」(TheCube Project Space,以下简称「立方」)届满10周年,这10年间,「立方」以不同形式,和超过200位创作者、策展人和文化行动者合作过,策划执行50多档规模不一的展览、上百场公众性的表演和讲座论坛活动,这个以研究、计划为导向的非营利艺文空间,试图透过创作、实践和累积的过程,「测绘」出时代的样貌。

在「立方」发生的展览,以影像、声音、行为和计划型艺术创作居多,参展艺术家含括国内外,除此,「立方」也与国内外机构、画廊合作,曾策动表演艺术相关主题展览,如:2012年曾和身体气象馆—牯岭街小剧场合作,由王墨林和姚立群策划「重见╱建社会」主题展之《表演》系列,黄大旺、瓦旦.坞玛等人带来5场表演;也三度和卢森堡Casino当代艺术中心互惠展出。展演之外,明年迈入第7年的「学实学校」持续打造学院外的知识系统搅动艺文生态,「立方」带着思想行动,开启对差异的包容、开放与对话机制,对当代生存环境进行检视与再思考。

「『立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就是一个概念上的『策展』:一个个独立的研究、展览、体制外的学习场所「学实学校」和各种论坛,每个东西紧扣在一起走了10年。」郑慧华解释:「我们能否透过这样的方式,测绘出台湾艺术环境的某种样貌,体现在『立方』曾做过的事情上?这是个提问,也是这10年我们尝试提出的想像与实践。」

「我们一开始就设定是以『策展』的方法来经营『立方』,它的生产方式是利用不同的媒介去创造和体现出不同于机构、学院里的语境,这是何以称它为『Project Space』、而非『Art Space』的原因。」

将策展作为工具

郑慧华在研究所主修西洋艺术史,2003年当她在温哥华亚洲当代艺术国际中心策划「看不见的城市」开启策展工作之前,主要在专业艺术媒体担任特约记者与艺评,2004年陆续策划「穿越:废墟与文明」(台北诚品艺文空间)、台北双年展「在乎现实吗?」双策展人之一(台北市立美术馆)、2006年获国艺会专案补助策划「疆界」(台北市立美术馆)等展览,成了台湾具指标性的独立策展人,2015年,在吕佩怡主编的《台湾当代艺术策展二十年》,郑慧华为执笔者之一。

「立方」成立后,她从独立策展人成为空间经营者,借此延续对策展意识的关注,「我们定义的『策展』,是将策展视为可供运用的方法学和媒介,它不只是最后的现实结果与目的,比如我们启动『造音翻土』这个研究台湾当代声响文化的计划,目的并不是为了做出这个展览而已,相反的,『展览』是这个研究的呈现媒介。又如『学实学校』的目的也不是讲座活动本身,而是将我们自身在思考和关注的议题,以讲座方式变成可视、可参与的语境和经验平台。」

郑慧华提及她的策展意识启蒙,是受到1990年代中期之后几档能量强大的策划展所启发,「尽管当时对『策展』懵懵懂懂,更不晓得『策展人』要做哪些工作。」

郑慧华所指的展览,即是:1994年吴中炜等在永和福和桥下举办的第一届「台北破烂生活节」、1997年底张元茜在新庄文化艺术中心和台北市汉雅轩画廊策划的「盆边主人.自在自为:女性艺术家装置艺术展」以及同年的「土地伦理:富邦地景艺术」,1999年黄海鸣策划的「历史之心:鹿港装置艺术大展」等。

当年这些展览都具有:走出循规展演场馆、与在地碰撞、非台北市中心观点等特征,虽然与今日「策展专业」已臻成熟的展演质量相较下显得「朴素」,然其爆发的能量和极富感染力的语境魅力,已树立起鲜明「策展意识」的典范,同时也和1998年「台北双年展:欲望场域」首次邀请国际策展人、由日籍策展人南条史生担纲一事,相互交织出台湾日后对「策展」的讨论与想像。1998年的「北双」,为台湾的「策展作为一门专业」做出最具体的示范之外,如南条史生这样的「超级策展人」,于千禧年前后游走于国际各大双╱三年展及重要场馆之间,占据时尚光谱一角,也让外界对「策展人」角色萌生想像。此时,「策展」也在台湾一跃成显学,进入学院课程正式成为培训科别。今日,「策展人」早已跨足艺术各门类,也深入大众展演项目,俨然成为活动「标配」,「策展」的核心精神也产生世代性的变化。

将独立机构作为知识生产平台

「我这一代的策展人都不是学『策展』出身,当时也没有『策展』这门学科,一开始,它就只是『如何把自己或群体共同在思考的,通过艺术展览构成的语境表达出来』如此而已,因此『策展』对我们来说,是种工具、媒介和方法。20多年的发展,现在展览技术和形式都很成熟,策展也走向产业化、体制化,我们发现许多策展人也以选择进入机构作为其职志的依归,毕竟,有充沛的资源才能延续策展的生命,这是必然的结果。倘若如此,我们就更当思考独立机构存在的必要性是什么?这是我们一直在反复自问的问题。」

原初,郑慧华只是想找个工作室,这个在公馆夜市巷弄内的汰旧老旅馆,似乎能解决策展人到处申请空间的困难,于此叠加策展与展览功能的「立方计划空间」出现了,然有了一个平台,却也必须为了空间营运开始申请经费、找赞助,在其机制逐渐完整之际,也必然逐步迈向一种微型的机构化过程。

去年,在赞助者支持下,「立方」增辟「立方7F」这个新空间,以支应日益庞大的工作,郑慧华苦笑自己陷入可怕的行政地狱,尽管如此,仍不断省思在创作、实践与生产关系都日益复杂的当代艺术世界,「策展」还有哪些可能性?而今,当我们谈论和评估「策展」,不外乎是以:形式、作品、预算、场所、规模、艺术家名单、参观人次等体制要件所牵制,「策展不应该陷入这样的轮回,但很无奈,如今它却成了我们每天面对的现实。」郑慧华说,「因此,立方仍企图要突破这种思维,除了实践和搭建出创意的知识生产平台,也要在体制和『独立』的夹缝中,再确立自我存在的必要性和定位。」

本文作者:吴垠慧

(本文摘自《PAR表演艺术 11月号第342期》)

《PAR表演艺术 11月号第34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