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史话-一场被俘虏的人生

1949年「古宁战役」国共决战的北山红土断崖。(本报系资料照片

古宁头「北山洋楼」的累累弹痕,承载一段国共激战的史实。(本报系资料照片)

古宁头战役中被掳获的共军。(本报系资料照片)

同在古宁头被国军俘虏陈书言,则是新四军出身的共党士兵,被俘来台后还是加入国军直到退伍。晚年,由女儿根据他的现身说法拍了一部前所未见的重要纪录片

田圻畅说,如果王老先生一直跟着国军未战死沙场,随军来台发展,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荣升将领;如果一直跟着共产党,也未战死,机遇好也有可能跃居革命领导。但结果什么都不是,两头都落空。两岸开放交流至今30年,无论是高层领导人或是民间组织大陆要人同穿古装,共同隆重祭拜过的先祖圣贤名人,包括:黄帝、炎帝、伏羲、佛祖、观音、妈祖关帝、孔子、老子、孙子等等,无不慎终追远,诵念祝祷,香烛高烧,鼓乐齐鸣,众口同声,祈求国泰民安,以为从此天下太平

务实安养抗战老兵

其实这些大场面无不劳师动众,周而复始,耗费可观,几乎没完没了。不如更务实地督促当局:解决有关涉台家属是否已获平反,如何合理发还私产,给予必要的赔偿及保护措施。尤其曾为国家民族牺牲重大却无依无靠贫困卧病的抗战老兵,多数年纪将近百岁,估计全大陆也就只剩几千人了,北京大可体现应有的自信及胸怀,完全包下全部安养责任,而非民政部门发放区区几百元。

同在古宁头被国军俘虏的陈书言,则是新四军出身的共党士兵,被俘来台后还是加入国军直到退伍。晚年,由女儿根据他的现身说法拍了一部前所未见的重要纪录片。

2011年8月18日,《联合报报头下刊出一则令人侧目的讣闻,「被俘虏的人生」纪录片导演心怡家人向观众报告:「男主角」陈书言业已安息,「新四军」出身的古宁头战俘陈书言,终于告别尘世

「陈书言:一个时代英雄、骁勇善战的新四军、同时也是我们最挚爱老爹,已于中华民国100年8月11日(农历7月12日)上午11时12分光荣地从人间离去。即使病痛折磨着肉体,但他不愿见到家人为他辛劳分神,因此选择有尊严并俐落地离去,就像当年位居前线冲锋作战一样,他永远是不迟疑、不害怕、不退缩。我们把最大的祝福献给再度上路的老爹,希望您走得平顺安稳,身为您的子女,我们永远以您为荣。」

讣闻里的丧家成员包括:妻子沈美、两个儿子志文、兴化,及媳妇丽娟。两个女儿丽能、心怡。女婿国梁,五个孙辈:苇珈、苇婷、霈芹、子茵小捷

「被俘虏的人生」一片生动的将陈家失谐的亲子关系揭露无遗,老人长期酗酒造成家人很多阴影、家庭结构繁复(他娶了已有两个儿子的本省妻子,兼有继父角色),以及他本身的神秘而痛苦的被俘耻辱(被俘前是共产党员)。陈心怡坦言,对父亲无法一走了之,但每当想去关心时,老人脾气和性格又让人难以亲近,因而想拍一部关于他的自述,或可让她试着再多跨一步拥抱老父;更期待透过口述,让台湾小群「曾是共产党员」的老兵得以重见天日。

1930年,陈书言出生在江苏兴化,那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小小年纪的陈书言挑了一担小白菜上街去卖,本来可以卖240个铜板回家,结果遇到汪精卫伪政府部队。小白菜被阿兵哥抢了,连陈书言也差点被扣留在兵营。这让陈书言气愤难平。其后新四军来到兴化,13岁的陈书言就参了军。很实际的原因则是家里很穷,他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当兵也是出路。解放战争开始,陈书言连续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部队一路势如破竹打到福建沿海。每次作战,都在先锋部队,屡建战功的他领了很多奖金。

1949年10月24日晚上,陈书言随部队从泉州石井出发,乘坐征召来的当地渔船,开始进攻国民党部队守卫的金门,在古宁头登陆。「每条船都坐满,一条船上有20多个人。」

陈书言对着镜头回忆当年惨烈战况,「我每往前走一步,机枪就朝我点放,只好躺下装死,机枪转移目标了,我再起来往前走。」由于不敌国军火力,三天后,陈书言和残余的共军投降了。被俘之际,陈书言当机立断把共产党党证整个撕毁吞进肚子。「跟我一起出来参军的袁伯伯,被国民党战车履带压到沙滩里。」此后再也没见过袁伯伯,他几乎可以肯定袁已不在人世了。后来回大陆探亲时,面对袁家人的询问,只好含糊其辞。

战俘改造余悸犹存

战俘送抵台湾,便搭上火车转到新竹海边集中管理,「窗子都是钉死的,怕我们跑」。共军俘虏在一所小学接受集体思想改造,「要很小心,稍一说错话,明天你就不见了。」

这段实实在在的「改造」,陈书言余悸犹存,除同为战俘的战友知道身分外,对台籍妻子都守口如瓶。他太太坦承「从来不知道他是共军」。拍摄后期,陈书言要女儿把「他自承是共党党员」的部分完全拿掉,父女甚至在镜头用粗话前吵了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