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磅鸦片搅入石灰捣毁
许多外地游客来到位于福州的民族英雄林则徐出生地参观。(中新社资料照片)
林则徐也试着和洋人讲理,敦促他们谨守茶叶、丝、大黄(林则徐认为洋人性嗜肉食,而大黄有助消化)的合法贸易,并停止荼毒中国人。在查禁鸦片过程中,林则徐与两广总督邓廷桢合作无间,邓廷桢颇为乐观,曾告诉洋人,吸食者都已戒除恶习,贩卖者也已做鸟兽散。
英国政府取消东印度公司贸易特权之后,派遣律劳卑(William John Napier)勋爵为首位驻华「商务总监督」,他在一八三四年抵达广州,结果又节外生枝,加深了中、英双方的误解。律劳卑不愿透过行商,而希望迳自与两广总督进行交涉。朝廷命官回以:「天朝高官不得与外夷通达书信。」,于是律劳卑下令停泊于虎门的舰队北上广州;由于律劳卑死于热病,这场一触即发的战端才告平息。而中国的鸦片进口量依然持续攀升,一八三五年逾三万箱,一八三八年上升至四万箱。
一八三六年,道光皇帝谕令臣工针对鸦片问题各抒己见,具章奏报,结果意见相左,各持一端。主张鸦片贸易合法化的人认为,这不但有助于阻绝官员的贪污舞弊,鸦片买卖所课征的关税亦能大大充实府库。同时也允许中国国内种植鸦片,据信品质会胜过印度鸦片,价格也较便宜,得以逐渐取代外国的鸦片。但有许多官员认为这种看法并不可取。洋人生性残酷贪婪,而无论鸦片产自何处,中国人并不需要鸦片。他们认为嘉庆年间的禁令不仅不应废除,更应该严格贯彻执行。
一八三八年,道光广纳众议之后,明令严禁鸦片。道光挑选时年五十四岁的福建人林则徐,以钦差的身分赶赴广州,查禁鸦片贸易。理论上,林则徐是绝佳人选。一八一一年,林则徐进士及第,后入翰林院,先后于云南、江苏、陕西、山东供职。林则徐任湖广总督时,厉行禁烟。直言无讳的龚自珍是林则徐的好友,他在给林则徐的信中提到,吸食鸦片者「宜缳首诛」,而贩者造者「宜刎脰诛」。当林则徐奉旨于一八三九年三月抵达广州时,驻节在强硬派占上风的书院,并未在学海堂落脚,因为阮元的后继者已使学海堂变成主张鸦片合法化的中心了。
「林钦差」(Commissioner Lin,这是西方人对林则徐的惯称)为了禁绝鸦片,想办法动员儒家所有的传统力量与价值。他在禁烟文告中强调吸食鸦片对身体的戕害,并下令吸食者在两个月内向职司的衙门缴交持有的鸦片与烟具。林则徐还命令各学官彻查所辖文武生员有无吸食、兴贩鸦片者;有者严办不贷,余者仿效保甲制度,派拨五人一组,互相联保。林则徐亦巧妙利用科举考试,将六百名地方上的学生集合起来,除了应答儒家经文之外,还要回答鸦片商号的名称,并就禁革鸦片买卖提出建言。水师营兵也有类似的互保制度。林则徐还扩大保甲制度的组织模式,动员地方的士绅察访有无吸食鸦片的情事。到了一八三九年五月中旬,已逮捕了超过一千六百人,没入鸦片约三万五千磅、烟具四万三千副;接着在两个月内又查扣一万五千磅鸦片与二十七万五千副烟具。
对于外国人,林则徐也采论理、道德劝说与强制逼迫的手段。我们从林则徐的言论亦可窥知,他并不希望因杜绝鸦片而招致爆发边衅。林则徐先拿行商开刀,他在三月间私下会晤行商,并责备他们不应出面担保查顿(Willialll Jardinc,怡和洋行的创始人之一)、因义士(Jalnes Innes)等英国巨商会谨守清朝律例,因为这些人确实都在买卖鸦片。林则徐透过行商向洋人传达谕帖,要求他们交出存放在伶仃岛附近等地区趸船上的数万箱鸦片,同时还必须具文切结,不再经营鸦片买卖。居住在广州的洋人也必须据实呈报所拥有的抢械数量。林则徐能动用的广州水师并不足恃,他并不希望过度逼迫外国船只,但他有把握给地方上的洋人施压,逼使他们就范。但是林则徐并未针对这批缴交鸦片的外国商人提供任何补偿。
祸害比不上酒?
林则徐也试着和洋人讲理,敦促他们谨守茶叶、丝、大黄(林则徐认为洋人性嗜肉食,而大黄有助消化)的合法贸易,并停止荼毒中国人。在查禁鸦片过程中,林则徐与两广总督邓廷桢合作无间,邓廷桢颇为乐观,曾告诉洋人,吸食者都已戒除恶习,贩卖者也已做鸟兽散。鸦片既然已无需求,自然也就无利可图。林则徐呈给维多利亚女皇(Queen Victoria)一封措词谨慎的信,试图诉诸道德责任感:「闻该国禁食鸦片甚严,是固明知鸦片之害也……设使别国有人贩鸦片至英国诱人买食,当亦贵国王所深恶而痛绝之也。」其实英国本土并未禁绝鸦片,许多知名人物如柯立芝(Samuel Taylor Coleridge)往往将鸦片制成鸦片酊来吃。很多英国人认为鸦片的祸害比不上酒,所以林则徐的道德劝说犹如耳边风,听者藐藐。
虽然惊慌失措的行商恳求洋人顺从朝廷旨令,但是这些外国商人先是借口手中的鸦片是他人寄存,无权将之缴付官府,后来呈缴了一千箱的鸦片,以求搪塞。林则徐闻讯勃然大怒,下令逮捕英国大鸦片商颠地(Lancelot Dent)。但外国商馆拒绝把颠地交出受大清律的审判,一八三九年三月二十四日,林则徐全面断绝对外通商。所有受雇于洋人的仆役都要离开雇主;在广州的三百五十名外国人,包括英国驻华商务总监督义律(Charles Elliot)都困在商馆中,虽然饮水食物并无匮乏,但其他的用品与讯息就要私运偷带。这是个令他们惶惶不安的时刻,再加上官军的号角锣声彻夜不绝,更让他们倍感疲惫。六周后,洋人同意呈缴逾两万箱的鸦片,林钦差清点无误后,便传令撤去对商馆的封锁,除十六名大鸦片商(包括颠地在内)外,其余外国人一概获准离开广州。
林则徐亲临监缴,甚至四、五月间还住在船上,方便就近处理,并防欺瞒或偷窃情事之发生。林则徐眼前的艰巨挑战是如何销毁近三百万磅鸦片烟土。他的办法是命人挖掘三个大沟,每个沟各七英尺深、一百五十英尺长。然后雇用五百名人夫,并由六十名官员在四周巡缉,将烟土球捣毁后倒入沟中,混之以水、盐、石灰,直到烟土颗粒尽化为止。就在本地人与洋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浓稠的混合物被排入邻近的河湾之中,随浪流入大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