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论广场》伦理主导功利 让躺平族跳起来（吴子规）

两岸生育率皆呈下降走势。（嘉义市政府提供）

许多人习惯了从功利的维度上去思考和解决问题，这也是一些明白人的无奈，但是只要多数人有这样的思维定势，就不利于从仰望星空中寻找人类认知和创新的起点，更让人忙碌奔走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中，而无法从根本上避免问题的发生。

有一年，我在耶鲁遇到一位女生，我问，你们考试有人作弊吗？她说，没有。我说，为什么不作弊？她说不为什么。我说，怎么会不为什么呢？毛伟人说，遇事要多问几个为什么。她回答我，上帝说做人要诚实。哇，这是个最没有意义的回答，却又是个最高明的回答。因为我在功利维度上问为什么，她在伦理维度上回答该不该。

如果我对学生说，考试不能作弊，就一定分析作弊的好处与被抓住的代价，再加上风险与数学期望值。尽管我可以说得滴水不漏，但学生只要顺着我的逻辑再跨出一步，一定崩溃了。如果抓不住呢，凭什么不作弊？这说明在功利的维度上解决不了伦理问题，而在伦理的维度上则能避免功利问题的发生。如果大家都相信做人要诚实，又何须讨论作弊问题，不管它可能有多大的好处，都根本不会发生。

改革开放之初，我写过一篇文章〈劳动力自由流动的经济意义〉，主要观点是，劳动力自由流动可以让有管理才能的人不再打扫厕所，而去做管理者，这比当颗永不生锈的螺丝刀，拧在扫厕所的岗位上，对他自己和社会的贡献都大很多。这个观点在当时不仅不错，而且还有领先性，但却远远不够，因为它只是在功利维度上分析，而没有提升到伦理的维度，没有将自由作为人的出发点和终极目标。

如果只是实现择业自由，而没有思想和灵魂的自由，就无法追求和实现各种奇思妙想，更无从提升社会的创新能力。如果没有财产的自由，就无法实现有效的套利，更无法实现有限资源的合理配置。可见，功利维度的讨论，即便是正确的，也是低层次的、挂一漏万的和无法根本解决问题的。但如果能在伦理维度上强调实现人的充分全面的自由，则创新和资源配置问题是无需讨论的，因为它已经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完成。

最近有学者指出，中国的消费严重不足，于是有很多文章跟进：消费是实现再生产回圈，理顺经济结构的关键和核心，没有足够的消费，产品就卖不掉，就没有就业和再生产回圈，所以卖掉是硬道理，人间正道是消费。这样的论证确实有理，但仍然停留在功利维度中，尽管已经有了很多人文关怀。

因为这样的消费是政府为经济增长的给予，而不是对主人权力尊重的偿还。既然消费是为了实现政府的目标，那么与政府目标相悖的制约因素，房价、医疗、教育和养老负担都难以减轻，公众再努力也难以成为主人，那只能选择躺平。不结婚不生娃，产出和需求都越来越少，经济最终走向死寂。

但如果从伦理上强调大比例和高质量的消费是主人不可让渡的权力，则不要问为什么，也无需分析利弊，所有制约消费的变数都应坚决彻底地剔除掉，躺平的人就会一骨碌地跳将起来，主人的希望和意识才是推高供给和需求最根本的动力。否则，等了几十年的接班无望，权力和尊严又长期缺位，主人的光环蜕化成韭菜的绿色，继续在工具层面上讨论经济增长，此乃「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长流也」。显然，只有落实和保障主人的地位，才能在不讨论消费的地方，实现经济高效有序的回圈。

所谓伦理维度，就是确定是非对错，关系目标的定位。而功利维度着眼权衡利弊，关系成本收益的比较。伦理主导功利，在正确目标下降低成本，进而走向高层次文明；功利主导伦理，则只能是成王败寇，在历史的轮回中沉沦。

所以还是老祖宗说得好，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遵循伦理规则，可以避免了今天面对的绝大多数问题。选择功利考量，不仅在解决有限、短期小问题的同时，会造成更多长期大问题的隐患，而且会南辕北辙得越来越远。更麻烦的是，功利维度已经屡屡误导我们对世界的判断，世界非常可能与我们渐行渐远。（作者为大陆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