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肺炎】别让诅咒及污名化成为防疫的破口

因应武汉肺炎疫情扩大,桃园机场加强消毒防疫。(图/桃机提供)

许崇铭台湾大学人类学系博士候选人

因研究领域曾略涉医疗人类学与公共卫生体系中的心理,是故,武汉肺炎在1/21号台湾确诊第一例,有几件事情想说一下。首先为了避免争议,先把涉及国家/身份政治的问题说在前头。

若以可信的海外与中国其他区域的病例逆推,中国隐匿疫情应该毋庸置疑,所以此处不讨论了。但若以SARS的经验来看,中国这次确实相对应对迅速与务实很多,不管这个务实是决定面对真相,还是知道不可能瞒得住。

我想就「隔离」与「资讯传播」发表一些个人看法。首先我们务必去理解急性传染病的「隔离」的意义

「隔离」有两重意义:

1.避免增加感染。2.无明显、确定的有效治疗手段情形下的积极处理。

前者将会给患者带来污名后者将会给患者带来明确的恐慌感。而这两者都会给患者带来隐匿自身疫情的动机,不利防疫,这是最值得注意的。凡人类社会中,被社会理解为「传染病」的病症,无一不为患者带来污名。

大家可以思索一下自己记忆中对传染病患者的看法、态度,甚至于对不具传染力,但是被认为误解唯有传染力的疾病,是不是都是如此。如果想不起来的话,想想2012年,麦当劳癌症儿童关爱之家设立时所遭受的反对之一,居民宣称「无法保证癌症不会传染」;更遑论其他急性传染病,如鼠疫等。

因此,对病患、以及对于疾病起源城市都必然地会有污名产生。所以传播资讯与讨论上,一定要有意识地提醒自己是否对患者施以污名。

再论后者,SARS或武汉肺炎引起如此高度的重视,便在于相对一般地肺炎,致死率高,病毒株发现前期并无特别必然有效的治疗手段。因此病人的恐慌感既使在无隔离的情形下,都会相对地高张,在必须施以隔离的处境里,患者内在将更加地强化其遭受社会遗弃的感受。

1与2是一体的两面,都是牺牲个体,挽救集体的策略。因为隔离在早期医疗体系不发达的社会里,本来就是某种将患者从社会遗弃,避免拖累社会的医疗手段。

换言之,隔离者本身就是背负着极为重大的罪恶感与痛苦,现代医疗体系对隔离者的支援,无一不再强调「我们并未放弃你」,这是文明社会的重要特征

不会为了「集体」而轻易放弃「个体」,是文明社会的特征。否则纯粹以「集体」来看,人类的数量死上一两亿人理应都无所谓才对,或以17年前的SARS来看,台湾死亡了七十余位患者,对台湾人口影响微乎其微,理应没有防治传染病的道理。

▲中国武汉一名2岁女童与家人到马来西亚游玩,出现咳嗽、发烧症状,女童爸爸偷偷将孩子带出医院、打算搭飞机离开。最终在机场被隔离,其中爸爸还想攀爬玻璃外出。(图/翻摄Suara Penjawat Awam脸书

仇恨动员将对公卫与防疫造成反效果

除了文明的理由,SARS或此次的武汉肺炎,都另有一个特性,就是跨阶级的传染。此类疾病在现代社会当中,不会被隔绝于特定的生活形态里(贫穷、性生活等等)。因此,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感染者

所以才会引起大规模的重视、投入资源以及恐慌。以SARS的防制经验来说,我们每个人应该算是安全的,但是也因为每个人都有些许的机会成为患者。因此我们应该配合与协助公卫系统,并且减少感染者的负担,不论是生理或心理。

此时进行认同政治(身体与国家往往容易等同与类比)的仇恨动员对公卫与防疫是绝对地反效果。公共论坛(PTT)与社群网站(FB),已经有些讨论对带病回台的首位患者施以责难。但是这些责难对公卫并无帮助,只会让潜在的患者在未来感染时,思考自己是否应该隐匿疫情「赌一把」。

以此例来看,除了在飞机上取下口罩吃饭之外,回台湾寻找更加可靠的医疗体系、全程使用口罩、主动配合防疫通报。这点若我们进行身份政治的正面动员,我们反而应该感谢这位台湾女性长辈的良知以及进步公卫观念。(除了他掉以轻心的吃饭)

因此既使很直觉,我们都应该尽量避免污名与仇恨动员。

▲一名从中国返台确诊罹患武汉肺炎的台商,将被开罚30万,他曾经前往的酒店正在进行消毒 。(图/记者吴奕靖摄)

时间差与破碎性」可能会造成消息效果

第二大项则与资讯传播有关,写到这边,已经太长,失去沟通意义。我将尽可能简短说明。

首先,社群网路的资讯传递是有时间差,以1/21日台湾为例,马偕发布案例、撤回案例、南方发布案例、确诊。台湾预计有旅行团出游武汉,大旅行社宣布停团。这些可能互相矛盾但都真实的资讯,都在短短一天内发生,在中国方面也是如此。(短时间内宣布管制措施、旅游业应对措施、病例等等)

脸书有时间标记,但是事件发生的时间却未必与资讯传播时间相同,演算法推播也不是线性的。因此传递资讯时,务必小心,避免片段而且不准确的情报。

如「武汉宣布境管」这一类不准确的消息都应该小心避免。或者如「武汉旅行团未来十天将有178人来台」、「武汉不对外发出旅行团」这一类的消息,要小心连结到身份政治的仇恨动员。因为两者可能都是真消息,只是有时间差,或者因为中国的防疫漏洞所致。

此次疫情发生于这个时间点,对中国是最大的不幸,因为在春节前夕;对台湾则是万幸,因为在连假,并无强迫性的集体活动(上班、上课)。在仅有一例的当下不宜形成过度地恐慌,以免不利后续防疫。

这是我们在传递公共资讯时,我想必须要特别注意,真消息叠加的「时间差与破碎性」可能会造成假消息效果。社会最担心的事情不是坏消息,而是因为缺乏真相所导致的混乱。

政府防疫文宣,民众应诚实配合公共卫生体系防疫,并且避免制造恐慌。(图/苏贞昌脸书)

不要诅咒及污名化

最后我说一下我在疫病前期的观察。作为十七年前SARS前期的强制隔离者,我看到两次疫病前期世界与我国政府(台湾)的警觉性

SARS前期,当时并无经验与无资源(被拒绝于WHO之外)的台湾政府,并非不重视疫情,但慌乱而盲目地投下大量资源,可以看出许多资源被浪费,以及后期防疫资源的萎缩。(隔离方式的改变等等)最后并导致和平医院憾事

这次既使在最末端,都可以看到基础公卫教育的成功,以及政府与公共系统稳健且有效的节奏。

资讯的及时揭露与整理、对错误讯息的坦然更新与处理、更有效科技工具的使用、资源的快速盘点等等,都看得出来在这社会在17年前的伤害之后,不是白白受苦的。

传染病必然会经历过「初期、严重、消退控制」三个时期,在初期,非医疗专业人士能做的,是这篇文章想呼吁的。小心地传播资讯、充分地且诚实地配合公共卫生体系(请参照冲冲冲那张红色的卫教文宣)、不要责怪恐慌的患者、不要恐慌。

经历过17年前的隔离,我对台湾这17年公卫的进步有充分的信心。人类的健康,尤其是传染病的控制等公共卫生问题,从来都不是建立在科技的进步而已。而是文明的社会与普及的卫教。

因此不要诅咒或污名任何人任何地方,然后感谢台湾社会的文明庇护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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