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场 回应「公共」的7道历史切片

行动剧场《驱逐兰屿的恶灵》(图/韩嘉玲摄)

剧场如何与「公共」产生连结?本文透过「近代剧场的7道历史切片」,从行动剧场、闲置空间文创园区身体解放、艺术工程部落寻根文化治理等关键字,提供大家思索剧场公共性的可能方向。

切片1:核废、兰屿、行动剧场

80 年代中期,因世界各地的核电厂事件频传,台湾反核声浪达臻高峰,也在同一时期,政府预计扩大兰屿贮存核废料的容量,关晓荣则前往兰屿进行一年的报导摄影,成果发表于当时的《人间》杂志,亦为促成隔年由王墨林周逸昌等人策划行动剧场《驱逐兰屿的恶灵》的近因。

他们飞抵兰屿,与达悟族青年郭建平等人会合,着手制作数个象征恶灵的大偶、结合恶灵祭的时节与意象,连结剧场形式与社会运动等,要「核废迁出兰屿」!行动剧场的聚众性,以及将恶灵祭转换为行动意象与殖民主义批判,将此一「牺牲的体系」翻转为群体的行动,反抗治理的去公共性。

参考资料

何明修,《绿色民主:台湾环境运动的研究》 ,群学,2006年12月。

吴玛悧主持,王墨林、陈界仁对谈,〈身体解严〉,春之文化基金会,2014年7月。

切片2:酒厂声响、身体解放

1995 年在即将拆除的板桥酒厂发生的「后工业艺术祭」(即为第二届破烂生活节),核心人物为吴中炜,继首届后再次创造一个地下文化集结的另类场域,众团体轮番登场,以极端的声响与行为,反向推动观众的身体表现,甚而「创造了台湾艺术表演出现至今少见的观众身体,最早能够在完全无调、无拍的噪音中集体狂欢起舞的群众。」

但「这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喧哗到沉寂的这一年,「意味着1990 年代上半极端主义噪音『浑沌』阶段的结束」,横越80到90年代,在地下噪音与小剧场,都可以发现诸多观演关系难分难解的演出现场。可不可以说,这些演出现场,藏起了一个谜样的身体公共领域?

参考资料

括弧内文字皆引自林其蔚〈台湾地下噪音:学运反文化之声〉,罗悦全策划、主编,《造音翻土:战后台湾声响文化的探索》,远足文化,2015年5月。

切片3:部落、演出、寻根

90 年代的「部落主义」热潮,许多原民回返部落,在地扎根。台东的布农文教基金会,在部落地图绘制与传统领域调查逐渐展开的原民社会,开始寻根运动。在基金会支持下成立的阿桑剧团,于2002 年,创作、演出《内本鹿事件簿一.海树儿的故事》;这也是「内本鹿元年」,在被迫迁徙的60 多年后,15 位耆老乘着直升机,最后顺利上山,而重返内本鹿的行动,一路延续至今不辍。与文化复振相互结合的戏剧,进而在剧场之外延续重返内本鹿的轨迹,把家屋盖回来,不但寻回旧部落,也寻回了牺牲的历史。

参考资料

刘曼仪,《Kulumah.内本鹿:寻根踏水回家路》,远足文化,2017年1月。

布农文教基金会,《第3届原住民艺术创作研讨会:创新与认同》,2003年12月。

切片4:闲置空间、文创园区、最大效益

西方的建筑保存与再利用的思潮起于战后都市重建,历经从保存到活化的转向。70 年代,建筑活化的再利用思维进入台湾,逐渐影响台湾的文化政策,进而在90 年代(尤其从后期开始),闲置空间再利用成为「文化空间」的施政主轴。

2002 年华山艺文特区正式更名为「华山创意文化园区」,以文创之名掩去了在90 年代后期由一群艺术工作者介入与争取华山做为艺术基地的过程。但晚近的剧场研究,郭亮廷的论述,进一步拆解「将2002 年之前与之后视为两个阶段」的普遍认知,他借用大卫.哈维《叛逆的城市》的概念,及王墨林〈后华山的心理地理学〉在当时的批判,认为:「两者同属于地租的艺术的第一阶段,文创园区只是比艺文特区更明目张胆地寻求可交易性的最大利益……」

参考资料

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旧空间新视野:推动闲置空间再利用操作参考手册》,2003年12月。

郭亮廷,〈自然、废墟、迪士尼——台湾环境剧场的历史与都市困境 〉,《台湾当代剧场四十年》,远流,2019年3月。

切片5:儿童剧、下乡、艺术工程

2006 年到2011 年,纸风车启动「纸风车319 乡村儿童艺术工程」,并以「由超过2 亿1 千万的捐款、29 万公里的奔走、近80 万的观众、超过3 万人的捐款共同勾勒完成的回忆」架起这项工程的里程碑。达成目标后,纸风车继续发起「纸风车368 儿童艺术工程」。

这项工程的社会影响力很大,但其「文化下乡」的性质并不特别,而若以乡镇为单位,纸风车虽然秉持资源分配的平均性,但很难根本地翻转乡镇与城市的被支配与支配的关系,因为资源仍然聚集在纸风车身上;而规模甚大的它,又带给不同乡镇的孩子们什么样的「美」,一样是个「公共」的问题。

参考资料

财团法人纸风车文教基金会「孩子的第一哩路」网站,http://www.319kidsmile.org/368/introduction.asp。

切片6:离散经验、普及率、华文剧作

2016 年,《暗恋桃花源首演30 周年,剧中的《暗恋》与《桃花源》分别取材当代华人的离散经验与家喻户晓的古典文本,却在「追寻」、「得着」、「失落」等主题上相互映照。2006 年的重制与明华园合作,将《桃花源》改为歌仔戏版本,进一步拓展了此剧在表演形式上的可能性。同一年起,赖声川于中国多次导演此剧,并于北京、上海等地巡演,也在中国各地出现由不同地方戏曲表演《桃花源》的版本。

在《暗恋》的第一场戏中,江滨柳对云之凡说,「就算我们在上海不认识,那么我们隔了10 年,我们在汉口也会认识;就算我们在汉口也不认识,那么我们隔了20、30,甚至40 年,我们在海外也会认识。」《暗恋桃花源》自1986 年首演以来,或许已成为上演范围最大、观众触及层面最广的当代华文剧作。

切片7:文化治理、量化逻辑

无论就创作或行政的层面,文化平权转型正义都是自2017 年起文化环境、艺术发展的两组关键字,而且显然还会持续数年不止。在剧场,文化平权演化为无障碍软硬体设施的增设与修正,还有以「共融」为名,针对不同年龄层、族群而设的工作坊、讲座、展演。促进转型正义的经费,部分投入支持或催生相关主题的艺文创作,乃至衍生人权艺术节。两者均是以机构、场馆与政策做为主要的推力,同时也都为当前文化治理提供看起来更大众、更公共,甚至更台湾意识的向度。

当我们检视、观看其中的服务与创作时,不妨用「少数」的眼光,一再凝视、区辨其中的公共性究竟只是重蹈看起来更多元的量化逻辑、行政服务优先的管理思维、把历史变得简单廉价的政治正确,还是不止?

本文作者:吴思锋.钟欣志

(本文摘自《PAR表演艺术 1月号第337期》)

《PAR表演艺术 1月号第3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