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派」开始抄将军的家──一个红卫兵的真实人生(二)

毛泽东林彪红卫兵的画面。(本报系资料照片)

终于一天,烧水师傅打开小木箱时,竟倒出了近一半的玻璃片钮扣和小石块。看来除了京峡和她的朋友们,其他孩子也同时发现了这个秘密。师傅勃然大怒,气得站在大榆树下破口大骂。从那以后,他便用老侦探似的目光打量每一个前来打开水的孩子,并仔细地盯着他们往木箱子里扔进的钢蹦儿。

板凳露天电影

最令京峡开心的是,晚上和朋友们一起在大院广场上看露天电影。女孩子们带着自家小板凳,开演前一小时便去抢占地盘。有时人太多,她们不得不坐在银幕的反面看。从一九六六年至一九六九年,全国只放三部电影:《地道战》、《南征北战》和《地雷战》。

地道战》讲的是一九四二年日军对河北高家庄村进行「大扫荡」的事情。村民们把自家的土洞地窖挖成相通的地道并留几处出口,用以同日军周旋。后来人们把地道从村内延伸到野外,成为纵横交错的地道网,变防御为进攻。消灭了进犯高家庄的敌人,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南征北战》的内容是:一九四七年冬天,国民党军队进攻华东解放区,中国人民解放军采用灵活战术,击败国民党军,并且活捉了国民党高级将领

《地雷战》的故事是这样的:抗日战争时期,山东几个村庄经常遭到日本军的袭击和「扫荡」,损失惨重。为此,村民们想出了对策,用各种各样的土造地雷打击敌人。

这三部电影京峡看了若干遍,电影中的经典台词插曲都能背诵下来。

批斗抄家扣帽子

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北京大学哲学系党总支书记聂元梓及另六位教师校内共同贴出大字报,指控北大党委、北京市委搞修正主义。此后他们七人在校园里遭到围攻。

一九六六年六月一日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毛泽东批准下播发了聂元梓大字报,次日《人民日报全文刊载并配发了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被毛泽东授予「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六十年代的巴黎公社宣言」的桂冠

这一年的八月五日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期间,毛泽东写下《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不点名地指责刘少奇,提出中央有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一九六七年八月五日《人民日报》正式全文发表。

一九六六年八月九日公布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公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中提出:「要充分运用大字报、大辩论这些形式,进行大鸣大放」,自此「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成为流行于中国的舆论发表形式。

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北京清华大学附属中学成立了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此后局势发展迅速,全国大、中学校学生纷纷起来造反,公开批判校长和教师,学校的教学工作处于瘫痪。由于得到毛泽东对「造反有理」的支持,「红卫兵」开始倾向暴力。

全国各地大量「革命师生」以红卫兵身分前往北京闹「革命」,至八月期间,北京市已有数万名外来学生,仅清华大学校园内就住下了七千多人。毛泽东安排亲自接见在京红卫兵。

八月十八日,毛泽东、林彪在天安门广场接见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此后至十一月期间,毛泽东又陆续会见了超过一千一百万红卫兵,并且由红卫兵代表为其佩戴红色袖章,成为全面支持红卫兵运动的最有力表示。

九月五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凡外地师生来京观摩文革运动者,交通费与生活费由中央财政补助,这个通知使之前就已经开始的大串联达到高潮

从此全国进入混乱状态。红卫兵四处串联,散发传单,张贴大字报、标语,开会演说辩论,对各地道路街巷进行改名活动。以「破四旧」名义冲击寺院、庙宇、教堂,砸毁文物、破坏古迹、焚烧书籍字画。

同时开始对被视为「剥削阶级」、「反动派」的人抄家,无数学者、学术权威、知识分子被红卫兵殴打、虐待,受尽人格上的侮辱,被害或自杀。

一九六五年,由毛泽东亲自选定的空军建国后第一任司令员患癌症去世后,在林彪的推荐下,新空军司令员走马上任。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后,在六月召开的空军党委会议上,几个常委发泄对中央任命的新空军司令的不满,认为他的资历不足、能力有限。会议气氛剑拔弩张,形成对立派,出现了两军对垒的局面,他们只好等待最高决策人的裁决。毛泽东、林彪力挺新空军司令,坚持任命决定。这为空军日后两派相互打击迫害埋下了伏笔。可谓:赢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一年的十月,数以万计来自全国各地的空军院校学生,手持林彪签发的允许进京串联电报令,进入北京,在空军大院开始了「红色恐怖」。

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五日,在空军大院的广场上召开有几千人参加的批斗大会。京峡带着妹妹,同她的伙伴们一起来到广场看热闹,眼前的情景令女孩子们心惊肉跳。被称之为「造反派」的年轻人,把几位老人拖到用木板搭成的露天舞台上,他们的脖子上悬挂着一个用铁丝拴着的纸牌,那上面写有他们的名字,名字上都被画上了叉。高高的用铁皮做成的帽子扣在老人们的头顶上。

乔婷告诉京峡,他们都是将军。一个「造反派」连按带踢地强迫一位老人跪下,还在他背上狠狠地踏上一只脚。老人愤怒地挣扎着,另一个年轻人对着他的脸刷起墨汁。北京的一月寒风冷冽,老人全身颤抖。在广场上批斗完后,「造反派」又把老人们拉到大院里的马路上游街,之后再被拽上卡车,开到空军大院外转着圈的接着游斗

这以后,将军们接二连三地被「造反派」揪斗示众。有时把他们推到台上后,每人由两名「造反派」押着,其中一个揪住他们的一只胳膊,把手往后拉并使劲压他们的手掌。老将军们有的疼得直叫唤,有的却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批斗会后,他们都已被打得气息奄奄,有的甚至被打断肋骨。

在开批斗会的同时,「造反派」还开始抄这些将军的家。抄家时,无论大人小孩都可随便进出。京峡第一次走进一个将军的家,这是一座由土坯墙围绕着的独立院落。进入大门后,一条枝繁叶茂的林荫小路展现在眼前。

「看,那是一棵桑树。」

「你还能分辨树种?」乔婷惊讶的望着京峡。

「我小时候养过蚕,要每天出去为它们找桑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