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写真】彭怡平/从马克宏《致法国人民的信》反思台湾的民主政治

法国总统马克宏。(图/路透社

彭怡平 Yi-ping PONG/台大历史系毕业,法国巴黎索尔邦大学造型艺术电影电视系博士,专攻剧本、纪录片拍摄与电影艺术的研究。通晓法、日、英、德、拉丁文。《风雅堂》艺术总监。着有十余本摄影文学及艺术专书。多次应邀在国际举办个展。为文化部、国艺会台北市文化局奖助艺术家。从事跨领域的艺术创作,兼具艺术家、摄影家、作家、策展人、纪录片导演等多重身份

法国友人们总是埋怨我:「为什么妳每到一地旅行,总忘了寄来一张当地的明信片?」这也使我不由开始思考──在网际网路愈发达的年代里,为什么提笔写信,反倒是愈来愈罕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直接、迅速、便捷,却也缺少了慎重其事,甚或人我之间沟通时的细致、温暖、体贴,甚至于敬意。没想到,不仅法国民间喜欢以写信来交流彼此的情感,就连法国总统也习以信函做为媒介(注1),直接与人民沟通。

背心运动发生的两个月后,众怒依旧未平,马克宏总统于2019年1月13日,发表了一封《致法国人民的信》(注2)。于这封公开信中,他首创三个先例:首先,相较于密特朗长达四十七页、措辞强硬的宏伟宣言;萨科齐三十四页充满深情、邀请法国人民共筑伟大的法国;马克宏的这封公开信仅只五页,全文既表达自己的主张,却也同时对法国的前途充满不确定与疑虑。其次,他提议举行为期一个月的全民大辩论。这个辩论的目的──期望经由透明、公开、对话的方式,增进政府与人民之间的了解,并进一步寻求化解分歧,找出解决办法。最后,这封公开信以提问代替明确回答。为此,马克宏政府拟订四大主题、内含三十五个问题,期以此做为共同讨论的基础。

它们分别为:

税务和公共支出方面──他提出:「我们如何使我们的税收制度更公平,更有效率?」、「无法在不降低总体公共支出水平的情况下,持续减税。那么,在您的眼中,需要先降低哪些税?」等。

国家组织与公共服务方面──他提出:「行政程序或地方机构级别是否过多?」、「是否应该加强地方分权?」「您会希望国家以什么形式运行?」等。

生态转型方面──他提出:「我们如何为生态转型提供资金?应从个人所得税入手,还是增企业税?哪一个是优先选项?」、「如何将生物多样性推广到其他的欧洲国家,乃至全球,避免法国农业和工业在与他国竞争时遭受损失?」等。

民主方面──他提出:「是否应该计算废票?」、「是否应该强制性要求投票?」、「为了增加公民和民主参与,您希望有哪些改进?」、「是否应该增加全民公投的机会?又应由谁主动发起?」等。

公民身份方面──他主动提出一直以来被法国政府避之违恐不及的两大问题:移民宗教。在移民问题上,他表示:「我们国家一直接待逃离战争、迫害和寻找庇护的人──这是不容质疑的庇护权。我们国家也一直向那些在他国出生、为了更好的将来选择法国的人敞开大门──法国即是如此构成。然而,今天这种传统,因与移民的紧张关系和疑虑,以及社会融合制度的失灵而动摇了。」

他接着提问:「在履行庇护义务的前提下,您在移民问题上,是否希望议会制定年度目标?」等。

政教分离的问题上,他则提出:「政教分离是让不同的宗教或哲学信仰得以和谐共处的基本价值。它是自由的代名词,因为它让每个人得以根据自己的选择生活。」他接着提问:「如何在国家与宗教的关系中,巩固法国政教分离的原则?」等。

「黄背心运动」后的法国

马克宏邀请公民一起集思广益。他认为,考量的不仅是法国的未来,更是欧盟时代的法国未来,乃至全球化下的法国应如何生存?他在信中再三提起欧洲,他强调:「我们需要打造一个更公正,更有效的生产、社会、教育、环境和新欧洲发展模式。在这些大方向上,我的决定没有改变。同时我也认为,这次的全民大辩论能够让我们在国家和欧洲的发展决策上,看得更清晰,以新的方式展望未来。」信末,他除附上亲笔签名以外,也签上En confiance,意谓着,不仅我──马克宏,还有你们──人民,我们一起来努力,面对法国的艰困。一如文中他所言:「法国的这段历程(黄背心运动),显现我们需要给民主和公民更多的力量。身为公民,意谓着透过地方、国家或欧洲的民意代表选举,参与国家未来的决策。这个『民意代表制』是我们国家的基石,但鉴于许多人在选举后并未感到民意被彰显,有鉴于此,我们必须改进!」

马克宏《致法国人民的信》的内容,以公开且公告的方式,提供所有的法国百姓阅读、检视、思考与评论。无疑的,它既彰显出法国民主政治将更积极与更全面地邀请公民承担起民主政治中公民应尽的责任;同时,全民大辩论的举行也显现法国政府倾听民意。透过马克宏总统致人民的公开信可知──黄背心以后的法国民主政治已不再由精英主导一切,而是精英与平民共治的社会。反观台湾,人民置身于一个不喜欢发问,不敢发问,最后演变成不会发问,或者只会问与自己课业与工作相关的问题,其它一概不闻不问;台湾人民自小从教育与社会里就习惯的不听不看、不思不想、不闻不问,所造就出来的台湾社会与其民主政治,欠缺的,何止是一封信的距离?

注1:写信被法国政治人物视为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政治沟通语言。当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希望向法国人民传达某个信息时,写信,成为他们最喜爱与最习惯使用的沟通方式。比如,1988年,密特朗总统的《致所有法国人的信》,2012年萨科齐总统的《致法国人民的信》以及 2019年马克宏的《致法国人民的信》。

注2:关于马克宏此封《致法国人民的公开信》的内容,全文请参见艾丽榭宫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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