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以身试药的谬误
(图/路透)
美国总统川普5月18日在白宫透露从数天前开始服用羟氯奎宁,并搭配锌以及抗生素「阿奇霉素」一起服用。他说:「因为我觉得羟氯奎宁很棒,我听过很多关于羟氯奎宁的佳话。」
然而,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FDA)曾在4月发布声明,指出「目前无法证明羟氯奎宁等抗疟疾药物用于预防或治疗新冠肺炎的效果与安全性」,也警告已知此类药物会造成「严重心律问题」。美国卫生部辖下生物医学高级研究与发展管理局前主任布莱特也曾发表声明指控,他早在1月警告白宫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性,其后又抵抗政治压力,阻止疟疾药物用于治疗新冠肺炎,结果竟于4月遭白宫革职。
川普自我爆料后,多个公共卫生专家批评川普对公众的不良示范,而几家电视台新闻主播也警告「川普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会要了你的命!」很显然美国强大的证明之一,就是专业及舆论的制衡力量仍铿锵有力。
《黑天鹅》的作者塔雷伯在《反脆弱》书中以高达三章的篇幅,说明造成人类健康系统脆弱的重要来源:医源性损害(iatrogenics,医损)。这个希腊字源的名词指「由医疗者带来的伤害超过效益的事例」。书中提到,早在西元前4世纪,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就认知到医损,因此他所提出行医者誓词的第一条原则就是「首先,不要造成伤害」(primum non nocere)。
塔雷伯援引生物学家威尔逊的观点:最阻碍儿童发展的就是「足球妈妈」。这些妈妈们安排一切,将孩童生命中的随机性消除,压抑了孩童的生物自卫本能,因而使他们失去了从尝试错误中成长,锻炼反脆弱性的能力。
同理,过度医疗形同人类免疫体系的「足球妈妈」,否认人体自然的痊愈能力。他认为,只有上档利益明显高于下档损失的情况下,例如拯救生命,才诉诸医疗技术。医疗人员们必须克制「干预主义」思维,也就是认为「需要对患者做点事情」的冲动。
新冠病毒虽然在全球大规模爆发,不过显然对感染者的影响轻重不一,甚至出现大量的无症状感染者。在没有权威科学证据的情况下,为避免造成医损,只有对于重症患者才有尝试实验用药的必要。至于轻症患者,正如同过去卫生署公布「药品仿单标示外使用」5条件:正当理由、合理使用、告知病人、依据文献、单方为主,医界应避免使用国外临床报告已出现严重后遗症的药物。川普总统以身试药,虽说勇气可嘉,但却很有可能造成「存活者偏差」的谬误。
此外,何以此病毒存在庞大无症状感染者,是否人类对体内免疫功能的了解还太粗浅?我国传统中医是否对提高免疫力有统计上显著的效果?对某些病毒而言,中草药的自然疗法是否禁得起双盲随机临床实验?甚至比发展特效药及疫苗更符合成本效益?
一场疫情,改变了社会的许多常规。无数宝贵生命的代价,应该提供人类深刻的反思。医疗技术最先进,且只占全球人口4%的美国,却有高达1/3的感染者及28%的病亡者。从健康经济学的公卫资源配置角度来看,是否我们对医损的研究严重不足?对预防医学及中医潜力的重视也远远不够?(作者为香港中文大学金融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