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TW／闭馆逐使：中美危机或契机？
文／多维TW 吴迪
那是1985年的10月16日，时任美国副总统的老布希（George H. W. Bush）亲赴成都，出席中国大陆西部首个美国总领事馆的开馆仪式。当时，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还设在锦江宾馆西一楼，仅有6名美国外交官和29名当地雇员。在那之后的35年间，该馆不仅搬入了武侯区领事馆路4号的大楼，更逐步扩充至200余人规模，单是美国外交官便逾50人，诚可谓见证了中美关系的深化。
或许，老布希当年就想到这处总领馆终有闭馆的一天，毕竟1985年的中国大陆刚从数十年的隔绝中迈出不久，谁知会否哪天会再次因政治原因而向美国关上国门，闭馆逐使？讽刺的是，老布希恐怕只想对了前半段——中共真的闭馆逐使了，但这个政治原因不是来自北京，而是源于华府。
为了大选摆出姿态
7月21日，美国突然要求中国大陆在72小时内关闭驻休士顿总领馆。三天后，中国大陆就「决定撤销对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的设立和运行许可」通知了美国驻华使馆。一场几乎令所有人意外的「以牙还牙」式外交，就如此上演。后续发展难料。
说它「几乎令所有人意外」并不过分。不仅中方在第一时间不明所以，即便是环顾美国官员7月22日的说辞，也可看出其混乱与不协调：「保护美国经济和就业机会」、「保护智慧财产权」、「保护公民隐私」、「保护美国国家安全」、「不满中国大陆疫情不透明」、「中国大陆领馆发展间谍」……美国各路政要给出的理由之多之繁杂，直到约过了24小时才逐渐统一为「间谍和窃取情报」。
自圆其说是政客的基本功，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人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休士顿？白宫所图为何？
是一如美国国务院亚太事务助理国务卿史达伟（David R. Stilwell）7月22日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所说，因为「中国（大陆）驻休士顿领事馆是中方发展留学生间谍、获取经济和军事情报的司令部」吗？但就像前亚太助理国务卿罗素（Daniel Russell）所质疑的，该总领馆并没有间谍活动的名声，况且「关闭总领事馆就能阻止间谍活动吗」？
那么，是为了保护「智慧财产权和公民个资」吗？可是正如美国前白宫驻华助理贸易代表穆恩（Jeff Moon）所言，「如果这是真正的原因，美国应该关闭业务覆盖矽谷的旧金山总领事馆」。
因此，政治事件还是要从政治动机找原因。美国无党派联邦参议员金恩（Angus King）和美国前驻中国大陆大使博卡斯（Max Baucus）基本总结了大多数人的共识：与其说这种紧张局势升高是为了对抗中国大陆，不如说是为了11月的美国大选。
癫狂川普孤注一掷
人们或许仍无法断言明年谁将主掌白宫，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美国舆论已然在全盘唱衰川普（Donald Trump）。川普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美国疫情还未稳定，便全面反弹，且散布全国，比4月集中于纽约州等地的情况更为严重。美国经济原本就已陷入严重的结构性疲软，空有股市虚荣难见实体发展，疫情所带来的失业和停滞，更是百年所未见。原本想要「舍弃人命保经济」的川普，惊觉自己两样都保不住。以至于民主党和拜登（Joe Biden）如今俨然采取了一套「什么都不做，坐等他犯错」的竞选策略。
除非陷入战争，否则外交向来不是那么重要的选情因素，但这是川普手里所剩的最后一张牌了：唯有继续力推「中国威胁」，将中国大陆描绘成实力和邪恶程度都远甚于昔日苏联的挑战。或许，这样既可深耕极右翼保守派支持者，又可打压温和保守派的生存空间，逼他们投向自己阵营。然后，再期待2016年的景象重现——当年选民对川普的轻视，以及对民主党候选人的无感，就曾是促成川普胜出的最大因素。
所以，美国才会关闭中方驻休士顿总领事馆，各级美国官员也愈发频繁地发表带有浓厚敌对意识形态的讲话。其中，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7月23日在极具象征性意义的「尼克森图书馆」的演说，最有代表性，诸如「习近平信奉已经破产的独裁信条」、「自由世界须战胜中国（大陆）的新集权」等表述，既让人看清华府政客们借机为仕途铺路的行径，也难免感慨：在今天的华府政治氛围下，如今的「中国威胁」恐怕连当年极盛时期的苏联都望尘莫及。
不过，白宫现在制造的的乱局，该由谁来收拾？若拜登赢得大选，那么美国政府还尚有些余地，既可继续推动对华强硬政策，亦可有所转圜。而若是川普赢呢？
在如今「不留余地去到尽」之后，他倘若连任，又该如何推动与中方的关系？是要断交还是要开战？难道川普就这么深信自己的「交易艺术」，认为现在可以不惜一切手段连任，待胜选后再向北京提出「只要答应2024年之后为川普集团提供商业便利，便立刻开除那帮反华鹰派」的承诺，笃信两国可以重修旧好？
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川普自己知道，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确定的是，川普在此次中美互相闭馆所呈现出的顽劣和慌乱，只会在他但求连任的心理下，于大选投票一再上演。
北京的危机与转机
那么，中国大陆又将如何面对这样的一个美国？
针对闭馆逐使一事，大陆外交部和驻美国大使馆第一时间便给出了「明示」。在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的表态和大使馆7月23日刊布的文章中，除了对美国做出批评、驳斥美方的指控、督促美方撤回决定以外，并都提到了当下两国派驻对方外交使团的现况：无论是「使领馆数量」还是「外交领事人员数量」，美方都远多于中方。
除了休士顿和成都的总领事馆，目前中方在纽约、芝加哥、洛杉矶、旧金山有4个总领事馆；而美国则在上海、广州、武汉、沈阳、香港有5个总领事馆，其中驻港澳总领事馆直接向美国国务院汇报，不由美国驻中国大使馆辖管。人员方面，两国互派使团规模未知，但透过对过往公开资料的梳理，中国派驻外交官驻美人数估测至多500人，而美国派驻中国大陆人员则远超此数，其中驻香港人数甚至多于北京。
从以上各种情况来看，已然可以预见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中方会以大致对等的方式反击，关闭成都总领事馆之后，很可能还会要求「美国派驻中国大陆人员数」做出相应调整，报复方式和规模，也将取决于美方是否能「为两国关系重归正常创造必要条件」。保持冷静，「不对抗、不打冷战、按步伐开放、国家核心利益不退让」应该仍是中方对美政策的基本方针。
当然，在这种中美维度的大局考量之余，也不代表中方不会用硬，尤其是在「中国内政」的问题上，譬如香港。若是考虑到前段时间北京在推动「港版国安法」过程中展现出的果决态度，该法主要针对「境外势力」的初衷，乃至大陆驻美大使馆所谓「美方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措辞，倘若美国进一步激化这起风波，那么原本就计划要在香港处理「境外势力」的北京，必将视此为不可多得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