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谷论坛》外省人有获得族群平等的权利(陈复)

台湾是个族群融合的社会,本文作者认为,族群意识不能建立在任一族群对其他族群的压制上,都有平等生活的权利,这才是具有包容胸怀的族群融合,才能真正体现孙中山先生民族主义的精神。(照片来源:Microsoft Copilot AI生成)

台湾社会有五大族群,常见有人说台湾是个族群融合的社会,经过政治解严后的长期发展,早已构筑出「新台湾人」的族群认同,不需要再提倡任何单一族群有意识的自觉整合或文化复振,这个想法乍听很正确,但有两个问题值得注意。

其一,如果征诸于台湾社会的现实发展,闽南族群、客家族群、原住民族群甚至新住民族群都获得政府相当的重视,从中央政府到各县市政府都会提供各种部门的经费资源来传承其文化(尤其是母语教学这一层面最显著),裨益该族群的文化获得保存与振兴,但这些举措却独漏外省族群文化,因此,继续秉持这种说法其实是漠视台湾外省族群正面临族群灭绝的处境,族群融合始终不能建立在外省族群就该消失的预设条件上。

其二,如果「新台湾人」只是指某种按照人居住环境自然而然产生的地理认同,则生活在台湾社会的人的确都会自称是台湾人,但如果该「新台湾人」的称谓有隐含着构筑出「台湾民族」的政治意识形态,则姑且不论台湾社会的其他族群同胞是否会认同,绝大多数外省族群并不容易出现这种认同,因此,此一用语在使用时需要再经仔细检视。

族群(ethnic group)是指共向置身在某个社会中,某些人主张或相信有某群人在血统、历史、风俗、语言、地域、信仰或甚至对国家具有共同的体验,因而在意识层面有自觉凝聚成的群体。

外省族群对于中华民国向来有着比较浓郁的情感认同,因为这一政治体制对于外省族群有着巨大的历史情感因缘,相较于闽南族群更重视神灵信仰(这跟其来台先民多半源自于闽南社会基层有关),客家族群更重视祖先信仰(这跟客家聚落常系家族集体迁徙历史经验有关),原住民族群更重视祖灵信仰(这跟部落的创世神话有关),新住民族群更有着母国信仰(这跟本身的原乡情感有关),外省族群则更有着民国信仰(这跟族群来台背景的情感认同有关),对外省人而言,民国的历史充满着我们辛酸的家族故事。

尽管这些不同类型的信仰并不能绝对区隔族群差异,甚至内容会有着混成,却能相对产生族群识别,从「信仰倾向」这一角度来观察,外省族群比较不会有祖灵信仰(即使母亲是原住民),有着较简化的祖先信仰(因先人离乡背井流失家乡风俗所致),对于神灵信仰则比较淡漠(多数比较倾向客体化来研究或探索)。

何谓外省族群呢?过去因尚有「台湾省」这一概念,多数人会从「本省人」与「外省人」的二元对立来区隔出「我者」与「他者」的差异,但时至今日,这种说法已经不太精确了。

外省族群主要是指民国38年(1949)前后,从大陆各省跟着中华民国政府来台的人民与其后裔子孙(包括福建省金马地区的人民),并包括其他来自世界各国或港澳地区,因来台就学与就业最终居住于台湾的华侨与其后裔子孙。这些人民如果没有中华民国政府的播迁台湾,其先人或自己都不会来到这里生活,因此对中华民国政府体制有着特别的患难经验与共生情感。

在长期族群融合过程中,有相当多的人其父母双亲各属不同族群,因此血缘并不局限於单一族群,但根据前面的说法,族群认同本来就不仅是种血缘认同,而是个人基于生命经验产生的主观认同,外省族群本来就有着「双乡认同」,现在我们更应该鼓励其发展「双族认同」,而不见得只有根据父系角度产生单一认同(譬如父亲是外省人),更不需要跟着母系角度(譬如母亲是闽南人、客家人、原住民或新住民)来继续隐藏自己的族群认同,我们应该怀着开放的态度,让不同族群文化在一人身上都获得尊重与传承,共同交流来复振文化。

为什么需要这么做呢?外省族群从来就不被鼓励说自己的母语,常被排挤成「非台湾人」,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二元对立思维里,往往只有加入到更大的族群中才能被认同,但这就导致其族群文化正在大幅流失,这种现象只有「双族认同」才能解决其内在心理矛盾,并且,还需要从政策层面来改变,譬如制订族群平等法,否则族群和解不可能真正完成。

举个例子来说,往日在清朝时期有大量的福州人来台北经商,却因落脚生根,都改说闽南语不再说福州话,其后裔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福州人,甚至会对外说自己是闽南人,只有台北市立第二殡仪馆上面还保留着福州山公园(过去有坟墓,于今都已迁离),纪录着福州人曾经待过台北的一段流金岁月,这难道不是值得反思的现象?

再者,今天的屏东县潮州镇有5万居民,其祖先本来主要在清雍正四年(1726)由潮州府(今天的广东省潮州市与汕头市)来此拓垦,将这里直接称作潮州,但请问现在有几人在说潮汕话?没有,大家都说闽南语,现在唯一遗留跟潮州府有关的信仰只有三山国王庙(又称忠主宫),这种现象已经超过百年了。这是大陆某位来自潮汕的青年来屏东县潮州镇旅行,在自拍的视频中发出的疑惑。

根据教育部实施的政策来检视,当前台湾国民中小学的本土语言课程,常只把闽南语教学说成「台语教学」,外省族群的母语却始终不被列入母语教学的一环,该政策应该可谓昭然若揭:只有外省族群的孩子都会讲这种「台语」,变成「新台湾人」,彻底落实「本土化」,台湾的族群融合才算告一段落。

但举例来说,当位于桃园市中坜区与平镇区交会的龙冈社区,里面包括忠贞新村在内,住着来自云南的孤军后裔子孙超过12万人,这些居民的孩子却不能在校内学习自己祖先的母语,这能说是在尊重族群文化吗?

台湾的族群意识不能建立在任一族群对其他族群的压制上,而是每个族群都有平等生活于台湾社会的权利,接纳彼此的母语都能被传承与传播,这才是具有包容胸怀的族群融合,如此才能真正体现孙中山先生民族主义的精神,其主张「联合平等待我的民族共同奋斗」,台湾社会内部的各族群何尝不应该如此呢?

因此,当前族群议题的认知会变得如此狭隘,首先来自外省人的族群意识淡漠,这点我们难辞其咎,只有深刻反思,开始敦促政府制订包括外省族群在内的族群平等法,才能面对并最终解决问题。(作者为国立宜兰大学博雅学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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