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学生纵火烧死爸!曾持刀自残「缝37针」 泪喊:妈妈我好痛
图、文/镜周刊
高中升大学是思觉失调好发年龄,这阶段不仅是青少年自我探索成长期,同时也是他们人生初次职涯发展的十字路口,纵火医学生的矛盾纠结并非她一人独有,社会框架与医学教育的封闭,如同一道紧箍咒,让他们进退维谷。
那是除夕前几天。夜半,陈美秀接到小如同事来电,一家人开车到台东等第一班飞机前往绿岛,「小如当时在监狱当文书,住在宿舍,却突然拿水果刀捅自己,后跑出宿舍求救,获救后缝了37针。」事后刘小如哭诉不知道自己为何自伤,只知道自己很害怕,「我一直问有没有人帮我,都没有。」陈美秀忍痛回忆:「她一直喊『妈妈我好痛』…」
休养期间,刘小如经常敲打自己脑袋,狂喊「我什么都记不住。」有时则突然对陈美秀大叫,「妳在干嘛!」陈美秀想带她就诊,或带刘小如参与教会团契的辅导,刘小如异常抗拒,「她会说我有病、愤怒作势要掐我脖子,说我才该看医生。」
战战兢兢度过每一天,时间来到案发那夜。陈美秀已就寝,刘小如却突然冲进房把她用力拉起,力道大到她几乎坐不稳,甚至惊醒刘国信。「问她要干嘛?她说要跟我讲话。她父亲责备她不能没礼貌,但她一直叫我下楼,我不肯,说在房里就好,她就突然甩开我的手走掉。」陈美秀被刘小如的行为惹火,没上前追问,与丈夫重新睡去,岂料再睁眼,却见火光。
经精神鉴定,确认刘小如因罹患思觉失调症而纵火。日后陈美秀每每向法官涕泣求情,自责没让刘小如及早就医。而随着漫长审判、媒体渲染,她开始自我质疑,「会不会我真的是虎妈?」
「她大六回来时常抱怨睡眠不足,那时我跟她爸回她,真的很累就放弃,但她说:『都念那么久了,放弃很可惜。』」「她大六、大七好几次返家都说:『爸爸你不要那么累,我毕业就可以照顾你们。』还说要带我跟她爸到林口养生村参观,说我们以后可住那;当时弟弟不想再念电子工程,她也支持弟弟放弃,不要怕(家中负担)。」陈美秀问:「真的是我让孩子生病吗?」
我没有答案,一如刘小如保持沉默。现职医生、出身台南,也曾在求学过程中罹患精神疾病的王裕中(化名)则说,刘小如矛盾、载浮载沉的纠结并非她一人经受。「职涯想像」「地域文化」与「医学系训练过程」,这三组名词的总和,是资优生的一道紧箍咒。
王裕中自小成绩好,被亲友引荐跨区就读,进入所谓「菁英学生圈」。菁英学生圈的家长,会如韩剧《天空之城》集资邀聘名师,养成私下开班授课的考试补习文化。他因压力大,放弃直升原有学校资优班。「说放弃,但只是去另一间学校的资优班。因为即便没有家庭期待,同侪或菁英圈的其他人也会有。如果不那样选择,就会成为异类或边缘人。」
换学校没有减缓他的压力。「因为『正统』资优班的同学跟家长,还是会注意你的表现。」这让王裕中决定离乡念高中。高中时,确立对生物有兴趣,犹豫选填医学或生命科学系。「后来发现不喜欢在实验室,所以选医学系。另一考量是,医学系不接受他系转入,想为自己留退路。」但没料到所谓退路,成本高昂。
现职医生、出身台南,也曾在求学过程中罹患精神疾病的王裕中说,医学生普遍在大一、大二就得修完所有通识与共同必修,大三、大四则要修完基础医学课程以应对第一阶段国考,「很多人会因发现基础医学跟临床是完全两回事而犹豫。但毅然离开的人很少。」他指出,紧凑课程让医学生少有机会发展兴趣或专长,投入的时间成本、对未来的茫然,「让路愈走愈窄,发现困住,已出不来。」
王裕中求学过程因情感困扰与课业压力爆发严重忧郁,「当时我也不太敢求医。」他苦笑说,医院阶级分明,实习医生地位最低,就连护理师也可要求医生做杂事。若人际互动拿捏不当、个性不讨喜,就易起争执、影响实习分数。而国考只是医学生成为医师的门票,医师名额每年都有控管,要找到工作,实习评价很重要,「医学系从大一以来就有非常紧密的评价系统与竞争意识,所以研究统计发现,医学生因情感、课业压力而罹患忧郁、焦虑等精神疾病的比例,远高于其他科系同年级学生。」
紧密评价系统阻碍医学生就医,「医学生会自我审查,担心就医纪录影响求职。因《医师法》规定『经卫生主管机关认定精神异常或身体有异状,不能执行业务』,2018年底虽改为『有客观事实认不能执行业务,经相关专科医师及学者专家组成小组认定』,但如何认定并非病患可控制。」
2019年底,一审审判出炉,认定刘小如因精神障碍影响犯案时认知,加上家人也是被害者为其求情,处有期徒刑12年,执行前需受精神监护处分2年。陈美秀认为判决过重、提起上诉。审判期间,刘小如失常状况愈发严重,会在庭上吐口水、咒骂律师。陈美秀与律师讨论后,认为刘小如应符合《刑事诉讼法》规定的「缺乏接受审判、为自己辩护的能力」,希望停止审判程序,让确诊至今都没接受治疗的刘小如接受完整治疗,以期复归社会。
只是陈美秀的盼望落空,而刘小如的精神状况更加起伏。2020年4月,她与同房狱友发生细故,动手甩对方巴掌,被狱友提告伤害;因刘小如已非未成年者,看守所并未通知陈美秀与律师,这起伤害案直接定谳。陈美秀直至7月才发现女儿多揹一条罪,几近崩溃。
「审判的意义是什么?至少要知道自己错在哪吧。如果这个人没有辨识错误的能力,对受害者或他的家庭,是否更痛苦?」台湾伊甸基金会活泉之家主任廖福源感叹,精神障碍者犯罪后在法庭经常面临装病质疑,而失去正当程序保护。刘小如案较为特别,被害者家属即是加害者家属,可惜审判依然僵化,「这会让所有事情在生命里只留下问号。」
得知刘小如被控打人那天,我致电陈美秀,电话中她泣不成声,问社会与司法为什么这样对待生病的人?我呐呐无言。想起至她住处访谈结束时欲打电话叫车,却发现拨不出去。她不好意思地撑着受伤的脚送我出门、看我离去,最后孤单一人转身走回那阴暗无讯号的房间。
注:为保护幸存家属,能辨识、连结家属的受访者一律化名,以避免家属遭到骚扰或探问,请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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