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们的概念中没建筑物存在 人与动物共享空间能不能?

加国男子礼貌地请黑熊们离开。(图/翻摄UNILAD粉丝团动物当代思潮黄宗洁主讲

先前英国社群媒体《UNILAD》刊登了一则影片,片中一名加拿大男子发现自家庭院有三只熊闯入,在男子「劝说」牠们后,三只熊默默离去。这段影片刊出后,有网友在底下留言赞扬男子有礼貌,也赞扬「有礼貌的熊」。(详:收好垃圾 遇见「有礼貌的熊」 美加人熊冲突战略转弯/环资中心)我相信有些人会说,「吓都吓死怎么可能跟牠打招呼?」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也没有关系,但是像这样的例子就让我们看到回应动物的多种可能;同样的,狗也好、猪也好,出现在城市空间里,就算我们要移除,也有很多不同的选择,不单只有消灭一途。松原始这位日本作家写了一本轻松生动的《乌鸦的教科书》,里面提到日本卖场有很多驱赶乌鸦的东西:我很喜欢什么都有卖的大卖场,有事没事就会去逛一逛。在入口附近的园艺相关用品之中,一定会放的东西是「防鸦商品」。基本上就是挂些看起来像乌鸦的东西让牠们害怕,或是用会发亮的东西把牠们赶走,其中甚至还有号称能够用磁力来把牠们赶走的呢。那类的商品,真的会有效吗?整体而言,没什么用。…假如不是抱着「嘿嘿嘿,我可是有新的秘密武器喔!」般的,半游戏的感觉来弄的话,一定会因为焦虑而把胃给弄坏。因为对乌鸦来说,这可是拚命的事,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赶走呢。▲▼(图/动物当代思潮/网友提供)重点是后面两句,乌鸦牠就是存在,无须理想化地说,「我想跟牠共存共荣」,你依然可以觉得牠很烦,但也不见得一定要带着「给牠死」这样的心态,用轻松的眼光看城市中必然的干扰也是一个方法。我们也可能有很多很吵、行为很差的邻居,但我们不会因为他们半夜四点在大街上喧哗,就真的拿枪出来扫射。我们对邻居的容忍度相对是高的,即便不悦,大部分理性情况下都不会对他们做出极端的行为,可是对动物求偶叫一个晚上,就觉得忍无可忍,为什么标准落差这么大?因为我们打从一开始就觉得「牠不应该在那里」。但不管是松原始的乌鸦或香港的野猪,都不是特地跑来你这里或童装店里,他说:乌鸦翻拣垃圾吃的行为,跟翻拣在地面上的尸体是完全相同的。……牠们并不是「适应城市」,或是「因为山里住不下去而勉为其难」,而是「由于有食物,所以就晃过来」翻拣食物了,牠们的行为,只不过是把森林里的生活原封不动的带进城市里而已。所以我们要开始认真思考动物的移动。过去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动物的移动纳入城市中人与动物关系的思考之中,这是一直以来被忽略的课题。但现在有些国家会设计给动物走的路,或繁殖季时可能会留一条路给螃蟹或蝴蝶,就是考虑动物移动的正面案例。如果能将动物的移动考虑进来的话,我们就不会在户外的洗手台设计出又大又亮的镜子,造成许多鸟类不幸撞上玻璃而死亡。▲不仅国外,台湾近年也逐渐有「护蟹」意识了。(图为 垦丁保护陆蟹过街降海产卵/垦丁国家公园管理处)刘克襄《虎地猫》这本书刚好可以带我们看见人类与动物移动的双向关系。这部看似以岭南大学校园猫为「定点观察」实践的作品,其实完全建立在移动之上:每天清晨,在宿舍用完早餐,我习惯走路到研究室读书和写作。这段路程首先会翻越一座小山,我取名为双峰山。再经过一座中式庭园,接着是广场和现代花园,最后绕过游泳池,越过马路到另一校区。此段路,散步的直线距离约八九分钟。但为了观看虎地猫,我改采Z字型绕路。有时会绕双峰山一圈,下了一个叫龟塘的小池塘,再走进中式庭园徘徊。紧接,穿越广场到现代花园驻足。每次我都要观看好几十只,或者注意某几只最新的状况,避免错失对每只猫进一步认识的机会。……等认识的虎地猫愈来愈多,而且都有些熟稔后,我从宿舍出发,抵达研究室的时间愈拉愈长。更重要的是,观察成立的前提不只建构在刘克襄本人的移动上,更取决于虎地猫本身的移动型态和方式,换言之,是人的移动与猫的移动,共同完成了这样的观察,也才能成就这些文字。过去我们讨论城市移动非常强调同步协调。城市的节奏是由这些同步与不同步的行动旋律交织而成,只是我们过去在谈论城市中的人与动物关系时,鲜少将动物的节奏,放进这个思考的框架。刘克襄的《虎地猫》,展示了人与动物同步协调的可能,而这样的同步协调,对于思考城市空间中的动物处境而言,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用一个小例子来看人与动物移动的差异。彼得.艾迪曾以电影《皇家夜总会》中詹姆士庞德疑犯的追逐,说明移动性的两种形式。庞德创造与摧毁空间,疑犯则与既有的空间合作,与空间协商出新的可能。城市中人与猫的互动模式,其实非常类似于庞德与疑犯的追逐,我们任意地打破墙壁、拆除大楼,而街猫只能在这个不断改变的地景中,寻找在夹缝中跳跃穿梭的路径。如果说人的移动性代表了对空间的支配,街猫在其中试图打开一个生存空间的努力,何尝不是一种透过移动性体现的抵抗与打破既有都市秩序和空间形构的实践?像捡瓶盖寄居蟹,或是鸟用人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筑巢,牠们都是从被我们改变的地景当中去协商出活下去的可能性。我们如果愿意放进来思考,就比较能了解都市与动物的问题,这些动物的存在是必须被看见的。 结语在已经断裂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去把连结找回来?关键还是回到脉络,不只是历史的脉络,也包含空间的脉络。像Daniel Zakharov 的Modern Wilderness,你会发现他刻意把动物园后面的大楼放进他的摄影中,感觉非常的突兀。「牠们不是应该待在非洲草原吗?」当我们产生这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就有机会开启重新思考的可能。我个人很喜欢《动物园的故事—禁锢的花园》里面的这段话,提到大象在动物园里的不快乐:用「牠们没被圈养过」一语带过是很难形容牠们目前的感受的,在这之前牠们从没踏入建筑物过,应该说在牠们的概念中根本没有所谓建筑物的存在,……牠们究竟会怎么看待这样一种极端的周遭环境变化?牠们内心要作出何种调整才有办法维持其对自我生命形式的认知?……人类爸妈将会背着小朋友们走到牠们面前指指点点,学校的孩子也会学到牠们的名字,然后对着牠们大声叫喊(接着马上就忘记)。但人们却永远不会理解牠们原先生存的那片土地,不会明白牠们所背负的失落,不会懂得牠们内心纠缠的记忆,不会知道牠们是承受了多少东西才站在这里—一个动物园的展示区里。所谓看见脉络,就是看见背后这些东西,看见牠们的失落与记忆,看见之后,我们才有办法回头理解我们跟动物的连结。最后,我想用萨尔卡多的话来做结尾。萨尔卡多当时有个摄影计划,可是他很讶异象龟看到他掉头就跑,因为岛屿生物照理说比较不怕人,于是他试图去理解象龟的反应,他发现是有原因的,因为以前的船员常捕捉象龟当成食物,所以在《重回大地》一书中,他说:在这趟旅程途中,我了解一件事,对于后来所进行的整个「创世纪」专题有很大的助益。那就是,我发现自己一辈子所听到、人们普遍的认知,「人类是唯一理性的物种」其实是个天大的谎言,原因就在于,并非只有人类具有理性,而是所有物种都具备自成的理性,只是需要花时间去寻找和了解。后来他在拍美洲鬣蜥的时候说:我在加拉巴戈群岛进行一篇报导期间,有一天,看到一只爬行的美洲鬣蜥。这并非少见、极不寻常的事情,也与人类没有特别干系,只是在观察牠前足的一只爪子之际,恍惚间,我竟然看见一只中世纪战士的手!而牠身上的鳞,则让我联想到锁子甲,而在锁子甲下方的指头竟然酷似我的指头!当下,我对自己说:这只鬣蜥是我的亲戚。证据就在我眼前,我们都源自相同的细胞,…我想要借着「创世纪」呈现蕴藏在生物里所有组成元素的尊贵与美,以及我们都来自相同的源头的事实。我想,如果我们都能够像他一样去承认这个连结的事实,今天我们看待动物或许就能有不一样的想像与看法。(全文完

★本文由「动物当代思潮」提供,详细精彩内容,请看《牠乡何处?城市‧动物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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