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威权」时代的贪腐共犯们
彰滨工业区潮间带仑尾东区潮间带生态丰富,却全铺设太阳能板,彰化环保联盟忧心破坏生态。(彰化县环保联盟提供/吴敏菁彰化传真)
32年前我在《强控制解体》书中,曾分析戒严体制下国民党对台湾的控制是建立在一群党政官僚系统对社会的全面掌控。它包括了经济上的农民(农会与水利会等)、工人(工会等)、金融、公营企业、进出口公司等;而政治上则包括了中央到地方的民意代表、公务员、军人、地方派系等;意识形态方面,则是透过控制教育系统(教师、教材、教育经费与制度等)、传播媒体、邮电检查、文学艺术团体等进行控制。
然而这一套系统是建立在一个农业社会的基础上,即农业生产、农村经济为主,配合威权统治和封建意识形态。等到工商业发展起来,原来垄断的经济系统无法让新兴的民间企业、中小企业利益均霑,于是就会要求垄断的国营企业放弃垄断,而民间新兴的阶级(工人、中小企业、自由职业者等)则要求更多的权利。
要言之,当台湾经济资本主义化,社会结构并未有相应的改变,这些新兴的社会力就会变成旧控制系统的「盲区」,因此对于1980年代的社会运动,如环保、劳工、原住民、妇女、学生等的社会运动,我们无法定位为「革命」,也就是推翻政权的革命,而是要求现代化社会制度的「改革」。用学术名词说,就叫「社会再结构」。
这些新兴社会力,成为改变台湾的动力。李登辉善用这种动力,以群众运动的方式迫使国民党的旧势力进行改革,让国民党与新兴的地方势力、金权势力结合,但也同时裂解了国民党的旧控制系统。
然而,对新兴的社会力,如环境、妇女、人权、原住民、劳工、学生等社会运动,真正能加以吸收的却是民进党。这是由于新兴力量是对旧势力的反抗,容易为反对政治力所吸收。这些新兴社会力与民进党变成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
即使是民进党已经执政,这些社会力依旧作为支持者而存在,陈水扁时代即是如此。等到陈水扁执政后期,贪腐不堪,社会运动团体才开始觉醒,进行批判,但总是碍于情面,说不出重话。
等到马英九执政,这些团体像复活了过来,开始从各个方面进行活动。农业、生态、环境、反核、学生、劳工、妇女、原住民等,都复生了。那种活力四射,让冷门的苗栗都可以因为拆房子而各路人马齐声援,声名大噪。然而,等到前不久台南铁路东移案要拆除,动到的是赖清德、黄伟哲的地盘,这些团体全部噤声了。
更荒谬的毋宁是环保团体。对太阳能板之吸金、吸地、吸海岸、吸盐田、吸农地、吃树林等,全部噤声。一辈子在种树的作家,对上万棵树被砍了,竟然无声?那些为了救树要去包围大巨蛋的绿色主义者呢?
2017年,我曾在本专栏写过〈当北回归线的海岸加了盖子〉,事后有立法院朋友告诉我,台湾西海岸的太阳能生意,早就有人包了,从地方到中央,从立委到地方民意代表,连成一气,朋分利益。地方的环保团体有意见,批判这样会伤害海岸湿地生态,民进党政府就会有人来请他们去包一个研究案,研究海岸湿地、候鸟迁徒等,然而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从30几年前分析国民党与新兴社会力的关系谈起,主要是想提醒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控制系统已经全部掌握在民进党的手中。意识形态领域的教育、传播媒体、文化空间、艺文团体补助等,连农业的水利会也收归国有,甚至新兴的社会力也在控制之下,请问,还有什么是民进党没有控制的?尤有甚者,民进党还可以成立「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来没收在野政党的财产,超越司法的审判,公然通过违宪的法令。这样的民进党,用「世俗化」来形容就够了吗?这样的全面控制社会,比之于旧国民党的强控制,有什么差别?甚至以前还可以期待于监察委员陶百川,现在你可以期待于谁?
这个强控制系统已经宣告着「新独裁」正在成形,而与之相应的,正是新兴的贪腐集团。现在被抓到的只是那些个不知道擦嘴的人而已。那些曾经自称「清廉进步」的社会运动团体,有不少已成权力的共犯结构,时代力量只是一个「时代例证」而已。(作者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