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次郎》刘府千岁与明治31年鹿埔事件
【爱传媒獠次郎专栏】一条迁徙路线,一次探勘行程,却在「牛稠埔」走到了岔路,发现一段几乎已被遗忘的过去,经过几次询问探访和文献翻阅,逐渐将一块块失落已久的拼图找回,把隐藏在这间龙凤寺背后的历史,慢慢拼凑出整个故事的原貌⋯⋯
龙凤寺于民国三十三年(1944)创建草寮,原本主祀刘府元帅,后因牛稠埔发生瘟疫,村民再到大岗山超峰寺迎请观音佛祖分灵镇殿,至民国三十九年(1950)疫情退散后,始由民众发起乐捐兴建庙堂,供奉观音佛祖及刘张两位元帅,并号寺为龙凤寺。
民国九十八年(2009),刘府元帅晋升为刘府千岁,到民国一百零二年(2013)庙宇重建,才成今貌。
而从庙方沿革所述得知,龙凤寺原祀主神刘元帅,本名不详,乃清末鹿埔人士,与母相依为命,事亲至孝,刘元帅年少游艺于台南府城、仁德、归仁、关庙、内门等地,刘元帅身材魁梧、个性豪迈、喜结英雄豪杰。
马关条约台湾割让给日本,日本人统治之初,采高压政策,以致民不聊生,为捍卫家园,对抗日本人,便广结兄弟,常劫富济贫帮助村人,俨然成为村人眼中的英雄,后日本人进行大规模清庄灭村,围杀于今庙地,因而得到鲤鱼穴地灵护体而大显神威,之后英灵神迹不断,才使乡民开始设置草寮祠堂奉祀。
于是根据「鹿埔」这条线索进一步探查,发现在《台湾宪兵队史》中有段记载:
自蕃薯寮分队派赴古亭坑分遣所支援讨伐土匪的上等兵借后喜熊,与自台南向蕃薯寮前进的步兵十三名同行回队途中,在打鹿埔庄与土匪三十余名相遇战死。
而在《台湾日日新报》亦有记述:
日军在明治31年(1898)12月14日上午10时自台南县蕃薯寮(旗山市区)出发抵达鹿埔,结果与约200名鹿埔抗日者激战,造成守备兵3人、宪兵1人、商人与工夫各1人阵亡。
所以,再由这些线索翻阅《台湾南部武力抗日人士诱降档案》找出「陈旺」(台南县罗汉外门里州仔庄人,三十一岁)曾在明治三十一年,与刘朝荣、苏津、吴天生等,在打鹿埔庄(今鹿埔)跟日军交战过一次。
于是又因刘府千岁姓刘的关系,从中找到刘朝荣的资料,得知他当时二十七岁,是台南县嘉祥内里菜堂庄人(今田寮区),明治三十一年十月九日,成为吴天生之部下,加入抗日行列。
而另外翻阅《高雄县乡土史料》,由田寮当地耆老林藤章先生口述:
日据时代日人将台湾的土匪列册,派兵由旗山往四块厝而来,杀人焚屋,土匪群起抵抗,在鹿埔对阵时,日人全灭,日军再增援,才将土匪打败,被捕的人都集中在冬高蚋,而以教化为由,要他们缴交枪械,等到缴斋枪械之日,不料日人却食言,欲以武士刀将土匪杀尽,当时能侥幸逃亡的不多,据我所知,当时只有我的岳父刘朝荣先生得以逃脱,他的体格健壮,身手又敏捷,他跃过篱笆跳入河中,潜水逃亡,逃亡时曾自缢,但天不从人愿,绳子断了,人摔了下来,大概是命大没有死。
当时旗山郡有一个部长级人物到衙门来巡视,他替部长扛轿到旗山,部长要付费给他,我岳父不接受,部长便问我的岳父的姓名,我的岳父就据实以告:「刘朝荣」,部长听了大惊的说:「刘朝荣不是土匪吗?」但部长认定他是好人,于是开释了他的罪。我的岳父活到八十来岁,这件事情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因此,从上述可知,刘朝荣并未在牛稠埔阵亡,所以刘府千岁另有其人,但应与「鹿埔抗日事件」有关,至于是否为刘朝荣的族亲,需到鹿埔做进一步的口访才可能得知。
田寮区鹿埔清安宫,主祀的清水祖师,乃是由刘家先祖刘岭于三百多年前自唐山随郑成功来台时所携,迁居到此地落地生根便供奉在家中,之后开枝散叶,子孙繁衍,成为鹿埔、菜堂寮一带的大姓。
而访问清安宫内耆老,得知鹿埔抗日事件后,日军在田寮境内开始清庄(亦属阿公店大屠杀的范围),以发放「挂牌」(应是良民证)为由,把将十七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者集中,以二人一组,把他们的发辫互绑,并蒙住眼睛,接着十来位日军,不分青红皂白,就用刀将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一一砍头杀害,其中有人察觉事情不妙,假死侥幸逃过一劫的抗日份子,有的就向南逃窜,因为牛稠埔位置刚好在鹿埔南边,所以其中某位刘氏抗日份子便在此遭到追捕而阵亡,之后才被乡人以「刘府元帅」祭祀。
这些故事在文献记载上虽只是短短几行字,但却是当地不愿再回想的血泪……
照片来源:作者脸书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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