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国共的抓兵史──未酬邦国中兴之10(朱伟岳)

18岁被国民党抓兵离开河南省,国共内战后被抓又成了「八路军」,韩战时送前线「抗美援朝」,被美军俘虏,在济州岛克难战俘营待了三年,岳振、徐公亲、老袁三人选择来台,成了「反共义士」。三人在台如亲如故。(岳振提供)

从民国38年(1949)初到8、9月间,国军12兵团由江西、广东等地以各种方法招募或征集或强捉(强征)到的兵员竟有10万之众。

当年曾听闻在台湾的平远乡亲称,平远县一地,起码有500人以上随胡琏兵团到了台湾。其时台湾亦风雨飘摇中,也不知道部队驻地何在,各人都身在江湖,已在台的平远乡亲,自然无法前往军营,就这500位同乡中探查认亲了。

一直到民95年(2006)夏,我担任台北市平远同乡会理事长时,收到一册平远同乡林清云先生编着的《旅台略志》,从他的略志中,知道他于民38年(1949)8月8日,自平远到梅县贩卖完水果后返平远的半途中,被两名荷枪实弹士兵拦下,喝问是不是「土八路,箩框里藏了什么?」就被送入一民宅房间中,其中已有十来人。大家并不认识,无不面面相觑;随着人越来越多,多达至数十人。

第二天一早,两名士兵各抱两大捆军服,要我们各取合适者穿上,林清云随即被分发到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为一等兵。仝年10月17日(离被抓仅两个月又十天),这批新兵们在汕头登舰驶向金门,在料罗湾海域附近停留了7天,于24日黄昏奉命登陆,即向金门中心地区琼林进发。晚休息后,25日清晨,配合友军攻击向古宁头后退中的中共登陆军,一日夜的追击,终全歼入侵共军于古宁头,是为民38年(1949)10月有名之古宁头大捷。

林清云这票新兵,在两个多月前,还是贩夫走卒没摸过枪的人。有趣的事还在后面,林清云在随军追击共军之时,胸、背部皆有擦伤,战事结束了,他那个连也冲散了。他循冲锋原路回营,营中仅存炊事兵在,而野战医院就在附近,即步向医院疗伤。

等候两小时许,略涂抹碘酒及消炎药包扎离院返营。正在路上张望之际,一辆吉甫车急驶而至停在面前,一位彪形军官跳下车来,腰间拔出手枪对他喝道:是不是逃兵?上车跟我走,否则毙了你。能不乖乖上车跟他走?到了一民宅前停下,彪形军官大叫:田老大,我捉到一个逃兵,特来送给你。

田老大是位30出头的上尉连长田树森,彪形军官是11师刘鼎汉师卫士排杨排长,他和田树森连长熟稔故。林清云第二次被抓,成为田树森连砲兵排的观测兵,因全连就他一人粗通算术云。

国民政府在兵败如山倒之时,这些征兵和强征(捉兵)的故事,和人民不愿当兵实有系统性的关联。

为何不愿当兵?这和当了兵是为何而战又有关系。在这一点上,解放军的宣传和说法,较国军的宣传和说法,要有力得多,国军虽有数量上和装备上的优势,终不敌民心士气的涣散,而退守台湾。

17岁被国民党抓兵离开河南老家,国共内战后被抓又成了「八路军(解放军)」,韩战爆发时志愿军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弹尽援绝成了俘虏,在济州岛美军克难战俘营待了三年,后选择来台,成了「反共义士」。度过荒谬及悲伤的时代,老兵未凋零的也都已80多岁,岳振班长(万芳医院病床)、徐公亲(立者)拉开衣服露出「杀朱拔毛」及党国旗的刺青,述说当年的亲身经历,感受在心比刺青还深刻。(郑履中摄)

解放军有征兵或捉兵或残杀的问题吗?在战争期间,或可能有,因网路上有一未具名的反共义士,河南老乡,自称17岁被国军抓兵离开河南省,国共内战后被解放军抓了又成为「八路军」,韩战时「抗美援朝」,成美军俘虏,在济州岛战俘营待了3年,选择来台,成了「反共义士」。

另据余英时教授回忆录中叙述,红军新四军一个支队,于民24年(1935)2月15日在安徽余氏家乡发生的「215事件」,该支队派枪兵捉300多个乡民,逼缴纳十万银元的赎金不获,将300多个乡民集体屠杀。这支枪兵头子是高敬亭,民28年(1939)6月,中共中央派人到合肥将高逮捕处决,罪状并非残杀百姓,而是不服从延安领导、发展「山头主义」与「宗派主义」。

以上还是余英时回乡听乡民述说的事,下面是余教授说的亲身经历。中共中央处死高敬亭以后,「新四军」第四支队的军纪并未见有什么改善,残杀人命,一如既往。余英时有一族兄叫余平格,是一位颇受乡人尊敬的医生,也是他家乡官庄唯一的医生,余教授曾在其家居住过。这位族兄个性倔强,不肯听人摆布。新四军第四支队的人曾数度逼他合作,他坚决不从,因此在一个夜里,把他从家中抓了出来,用刀在他的咽喉上戳了几个洞,他就死在家门外面的水井旁边。

余教授清晨闻讯赶快前往探视,看到的是他的尸体,这时大约是民国33年(1944),正是中共新四军在皖南一带抗日的时期。

这就是大时代中千千万万悲伤故事的一片微尘。

前面提过家兄伟明曾写《当我战死》一诗,他后来又成为国府空军第一批接收F-104战机的飞行员,F-104最高可飞达2倍音速,是当时最强歼击战斗机。战力固强,风险亦大,空军里面将此F-104战机戏称为「空中棺材」,因替空军造就了不少寡妇云!

伟明也在一次巡航中,F-104战机突然熄火坠落,无法挽救,最后关头按逃生钮逃生,或略晚了,造成降落伞张开时,导致头部受伤。疗伤经月后,因伤退休。又疗养半年多后,在东南亚一带民航包机飞行了约十年,然后他带着妻儿五口,到南美洲亚马逊河上游,玻利维亚蛮荒地渡日。蛮荒地仅有黄泥土路,吉甫车或重型摩托车经过,尘土满天。他有一首诗《车》,以寥寥20个字,叙述其心情。

《车》

车起一阵风,风去尘便落;

风尘本无缘,只因车经过。

他是经历过抗战,亲身参与了台海之战,又在越战中穿梭各地飞行十年,目睹越战中无数的生离死别,他这首名为《车》的诗,不是在寓言战争,寓言风像是扑面而来的时代,寓言各个普通老百姓像一片微尘吗?哎呀,我就师弟出马,迳将其诗译写如下:

《战争》

战争推动着大时代,

小百姓们的生命幸福,

像一粒微尘在无声息中飘落;

大时代和小百姓本无瓜葛,

只因为战争来过。

(朱伟岳为前中科院第二所资深研究员)

【未完待续,朱伟岳专栏每周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