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国共恩怨下的悲剧──未酬邦国中兴之13(朱伟岳)

平远县副县长林公顿一生为人正直,为政勤廉。1982年,中共梅县地委统战部给予他彻底平反。(图文:平远县人民政府网站)

先父朱浩怀在台中市政府任职,对了解台中市现况增加许多便利,最重要是儿女们学习上的方便,与大陆各城市比较更为有利。因之下定决心,要把仍滞留在大陆的10位儿女们都叫来台湾。

自民38年(1949)3月1日起,入境台湾要有入境证,浩公乃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全家人以及宗侄桂秀的入境证申请出来,分别寄给在广州的长女伟平一家,在南京的伟明,上海的桂秀宗侄及在梅州的继母慧珍夫人和其他兄弟妹妹们。

伟明最先抵台,而后伟平一家及桂秀。当浩公想把入境证寄到梅县的时候,民38年(1949)6月间,梅州市正由共党赣闽粤边区同志们解放中。我和三哥伟陵、四哥伟潭及六弟伟湘在平远老家,继母带着其他弟妹们在梅县等候。

我们四兄弟在平远老家等候的时间约1个半月左右,但这1个半月的时间有3件事情印象深刻。一是6月间家乡又逢干旱,新谷青黄不接,我们兄弟的米粮吃完,没有饭吃了。一天清晨,见一少妇背着孩子,正在我们家门前摘丛树上嫩叶,放入嘴中嚼碎后喂食小孩,看得心中不忍,但家中已粒米不存,就看着这名妇人走远。幸我们的博怀叔,及时周济我们一些米粮和蕃薯,得免饥饿。

至7月间,突见一长列枪兵,自东石镇公路上向大柘镇方向步行前进,前于5月中旬解放梅州各县的共党赣闽粤边区的同志们,在这批新到的胡琏部队官兵们的声势下,都分别遁往偏僻山区中去了。

不几天,我们的村中的小学堂,就入住了约一排枪兵,帽徽上确是青天白日。那时虽然干旱,但新谷快要登场,我们的村子,早前有太平军,较近期有陈炯明部队等来过的经验,知道欲求相安无事,先要使来兵们吃饱,否则兵会变成匪呢。兵爷们有枪在手,能挨饿看着你吃饭?

我们村中士绅长老,乃发挥过去长辈们留传下来的经验,向枪兵们说明实情,如果军粮不足,愿尽可能协助征集补充。正好7月间新谷快要登场,可解燃眉之急,故我们整个村子100多户人家,都大致平安无事。唯一例外,一位枪兵用手榴弹在河道中的公王潭炸鱼,旁边的公王神坛颇受影响,村中长老向排长反映后再未发生。

亦在此时,平远中学一位高一班的赖姓同学,是一位表现不错的学长,或许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旺盛精神,被县中所在地的部队枪兵拿获,赖同学犹痛责官兵们的不是,部队官兵也在气头之上,哪有争论余地,遂被押赴临时刑场枪决,死前犹高呼共产主义万岁。

一个15岁左右的高一学生,能知道多少共产主义?就为共产主义牺牲了!而枪决这位青少年学生的军人,又能知道多少反对共产主义的意义呢?再有一例是离我们住家约十多华里,长兄伟明的同学吴瑾章,他的父亲吴道潜,是浩公在北京的经济系本科同学,毕业后在南京交通银行工作,因民38年(1949)南京各银行疏散南归返乡。因为在银行工作,乡人自以为吴家是有钱的人家。

枪兵占住其村子后,或因该村在山地中更为穷困,对枪兵们无法有任何支持或协助,乡民乃唆教枪兵到吴宅搜查,必有大量财物。枪兵信以为真,乃至吴宅搜寻,但一无所获。其中某枪兵疑财物藏于屋顶,乃用竹竿捅破屋瓦搜查,致满屋疮痍。

吴瑾章返家目睹凌乱不堪惨况,责骂枪兵为匪徒,枪兵恼羞成怒之余,反指吴瑾章是共产党,即绑赴门前草坪欲予枪决。幸族中长辈听闻争吵连忙赶来陪礼,声明及保证吴瑾章绝非共党,而免于难。

这是我们在家乡等候的一个多月期间,胡琏部队之一支(应为11师所属),在我家乡大柘、东石两镇间所为之特别事故,虽属耳闻,但当事者是我们的同学,传述者岂能胡说。

另前述做了人民政府副县长的林公顿,也是枪兵搜捕的对象,惊险中已遁跑了。奇怪的是,大陆全部解放以后不久传来的消息,林氏亦以地主等罪名遭人民政府处决,幸好他的后人逃至香港,得免于难。中华大地上,竟有无论是正是反,是顺是逆,有如此无法容身偷生之事!

(朱伟岳为前中科院第二所资深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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