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史话-乱世的牺牲者川岛芳子 复辟梦想已然绝望(八之八)

川岛芳子少见的格格装扮留影。(摘自网路

芳子的秘书千鹤子(左起)、芳子、浪速廉子。摄于位在松本的川岛府邸前。(八旗文化提供)

七七事变后日军进逼中国。(摘自网路)

川岛芳子

最后,她还指责现在日本对支外交政策,就像拿胃药去治肺病患者一般,方向完全错误

从皇帝访日到中日战争为止的两年期间,大概是芳子人生最混乱迷惘的时期

复辟的梦想已然绝望,养父蛰居在黑姬山中。与伊东阪二的豪华生活如一阵暴风雨过后便烟消云散。当时对外宣称生病疗养当中的芳子,偶尔也会来到松本。罹患的病名并不清楚,但这段期间为了止痛,芳子经常从大腿自行注射药品。也有谣传说她染有毒瘾,对此小方八郎则直接否认说:「那不是毒品,只是市面上贩售的注射药。是由我去药局采买的,绝对没错。」

可以确认的,只有芳子出现了非得使用止痛剂不可的症状。关于此点可从以下两个线索来思考。其一是拿手枪自杀的后遗症。打中背后肩胛骨的弹头,由北京同仁医院院长饭岛庸德博士取出,手术当时宪立也在一旁陪同。姪女廉子也说:「芳子偶尔会说第二节脊椎痛,也听说过那是骨溃疡之类。她也让我看过左胸上枪伤。」

指责日本对华方针

其二,是芳子自己在手记中所写,九一八事变时,在洮南张海鹏交战中枪,当时被抬到四平街某日本人家中,是连呼吸与脉搏都停止的重伤。另外奔走于各地战场的她,身上似乎也有多处负伤。

再度话说回头。芦沟桥事变发生之前4个月,也就是昭和12年3月23日,芳子被邀请去参加由松本高女同学会主办的新入会员欢迎会。虽然没有人能够正确记得当天的演讲内容,但她穿着蓝色西装登台的模样,至今仍烙印在众人脑海。芳子在教职员室与校长森下二郎并排而坐的照片,至今仍由同学会所保存。

当天夜里,芳子换下西装,改穿上旗袍,又赶到松本市公会堂进行演讲。会场人山人海,几无立锥之地,无法挤入会场的人从公会堂正面玄关,一路排到附近四柱神社的区域内,25日的《信浓每日新闻》甚至以「仿佛抢购3千日圆劝业债券时的凄惨情景?」的新闻标题来形容。当天首先由小里赖永市长致词,接着介绍芳子,之后由秘书搀扶着甫病愈的芳子上台。芳子自己说,「我因为战争受伤已经成为废人了」,不过阅读新闻报导的演讲内容,似乎都集中在对日本人的激烈批判上。

例如开头时她先说,「今天出席的各位,似乎都对我个人有兴趣」,接着是「如果在满洲的日本人能将各位这份好意的万分之一,分给我的同胞们」,那我们将会何等的心怀感激,如此直截了当地向听众诉求。她接着说明,当今在支那或满洲的日本人,许多在日本内地都是不被当回事的失业者,因为利益薰心,想要一攫千金而前往大陆,「使支那人恐惧,让他们害怕……」,话题就此展开,之后她更进一步阐明,日支亲善不应该靠特权阶级的那套方法,而必须从民众层级开始握手互助。最后,她还指责现在日本对支外交政策,就像拿胃药去治肺病患者一般,方向完全错误。

最后她提出一个诉求,认为应替满洲护国英灵们建立护国神社,以慰他们在天之灵。报导标题是「男装的丽人.悲情诉愿,放弃亲善二字吧。拿胃药治肺病的对支政策」。这与前述《妇人公论》上的手记一样,都在讽刺推出傀儡满洲国的日本,加上替受侵略的同胞提出抗议。确实,她的言论缺乏一贯性。但笔者反复想强调的,是其内心深处仍与民众、农民站在一起,只有此点我们不该看漏。至少想就此判断她背叛民族,恐怕仍嫌过早。

曾经担任过片制丝松本工厂事务长,后为众议院议长的福永健司,于昭和59年(1984)5月9日在《日本经济新闻》〈我的履历书〉专栏中,提到了他与疗养中的川岛芳子交谈的模样。在松本的中华料理餐厅中,芳子慷慨激昂地对福永批评日本的大陆政策:

强硬批判军部政策

「持续这样下去,日本的大陆政策必然要失败。如果推行的政策不能让中国人与日本人更加相互理解,那么双方国民都将陷入困境。像土肥原那般,乘马车巡视市区时,竟然要中国人全部跪下,这万不可取。」

芳子眼泪盈眶,对着福永说,自己为了拯救这两个民族,决心前往满洲。现在居住于松本市的小松苍一手边仍保存着一幅有芳子落款的卷轴。卷轴的来历是,听说有段时期芳子都骑马去松本高女上学,当时她身边有位随侍的马倌宪兵,这卷轴便是送给那位宪兵的,后来该宪兵又转赠给小松的岳父。

卷轴上以落落大方的字体,行云流水般写下「当日本人之前必须先当亚洲人」等寥寥3行。如果参照前述芳子说的无论征伐或被征伐,都是同胞的想法,应该足以表现出她有多期望日支两国间能保持和平。

福永最后结语说,在那个时代芳子「不畏惧军部,强硬批判大陆政策的勇气与热情,令人景仰」。现存芳子的照片中,有张推估应该是这个时期拍摄的。照片中她穿着日式短外套裤裙,脚上套着厚底木屐,与川岛浪速并列,立于川岛家的墓前。或许是我的错觉吧,神情怃然的芳子,似乎带有一丝怯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