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襄/麻雀还好吗?

麻雀非特稀有动物,但恐是近年来在这块土地消失数量最多的。(图/刘克襄提供,请勿随意翻拍)

作者/刘克襄(自然观察作家

好久没有看到麻雀了。

为了探望牠们,路过南海植物园时,专程绕进去。我知道有几个区域,市民经常以饲料在喂食。麻雀也养成习惯,集聚成群,好像还懂得一代传一代。没人喂时,也在周遭等候,毫不惧人。

这次去,果然也没失望。牠们不只成群,还和树鹊斑鸠一起抢食。未几,我的旁边飞降一只鹊鸲亚成鸟。牠是笼中逸鸟,晚近几年在此繁殖相当成功。几只今年才出生的麻雀,抖颤着还未生长成熟的羽翼,跳到面包屑前,试图啄食,都被这只鹊鸲凶悍的赶走。

此一竞争和驱离行为,都让人联想到,最近几则跟麻雀相关的惊悚新闻。有人目睹,外来的白尾八哥竟会猎捕麻雀幼雏,还有善吃蚯蚓黑冠麻鹭,居然也啄食麻雀亚成鸟。这些或许都是极少数意外的动物行为,不尽是常态,但都让惊觉,以前常见的麻雀,如今好像较不容易看到了。

近几年,不少野外观鸟的朋友,早就在网路上讨论麻雀锐减的问题。多数人直指大量农药使用恐为主因。农民为了提高作物量产面积,各种药物的剂量和施用增加。许多麻雀则误吃农药作物或昆虫而暴毙。甚而在繁殖期时,间接造成幼雏在家饥饿而死。去年冬天,万丹红豆田喷洒好年冬,上千麻雀被毒死即一著名例子。

▲其他鸟类也和麻雀一起抢食。(图/刘克襄提供,请勿随意翻拍)

此外,稻田大量消失,似乎也有紧密关系。以前稻穗成熟时,电线杆常有难以估计的麻雀伫立,几乎把电线坐成曲弯之景。当时看到,都很害怕稻穗被吃得精光,如今想起那场景,反而充满美好的怀念。

但也有一说,现代水泥建筑大量出现,取代了传统的木屋瓦房草舍。麻雀最爱栖居于洞穴类的环境,这些旧建筑常有钻探之处。新的公寓明显缺乏这一类似的空间。麻雀不易找到营巢点,自然导致种群数量的急遽下降。

有趣的是,麻雀在乡下或许少了,走进都市里,好像还不难见到。公园之类的公共广场,都不能发现牠们出没。天冷时更不用说,郊野温度低冷,不易找到食物城市温度暖活许多,麻雀当然倾向于挤到城里。

牠们不仅习惯都市生活,连饮食习惯也改变。以前可能仰赖稻米或其它杂粮做为主食,栖息于城市后,好像变成杂食者,经常钻动于各种巷弄街坊。凡有定点喂食之处,集聚者更多。

最近有一份鸟类调查显示,全台各地都出现麻雀数量锐减的现象。北部地区最为严重,晚近四五年少了近四成。当然,台湾也非唯一麻雀减少之地,全球都出现类似趋势,大陆麻雀的减少更是明显。

▲刘克襄认为麻雀是否对农业有害仍有讨论空间。(图/记者徐文彬摄)

麻雀并非特稀有动物,只是普遍常见鸟种。但恐怕是近年来,在这块土地消失数量最多的。以前的小朋友可能都有和麻雀接触的经验,现今孩子看到的机会反而不多了。

风景地貌改变,我们很容易感受生态环境恶化,但身旁物种消失,却常毫无知觉,更不知其严重性。昔时,麻雀因吃稻谷被视为害鸟,其实是严重误解。现今稻米成熟最多两期,再加上其它杂粮的产出,牠们大半时间都在捕食其它昆虫。每年二至三个繁殖期,幼雏需要大量食物,麻雀捕食的昆虫量势必很大。如果麻雀减少了,虫害变得严重,我们恐怕又要面对喷洒农药的窘境

到底麻雀对农业有益或有害否,或许仍有讨论空间。但值得反省的是,如果繁殖力强大的麻雀都在锐减,那意味着什么?其实保护好麻雀,就是保护乡村家园,也是保护自己的生存。

如今在路上看到麻雀,好像遇见熟悉的乡亲。我都会特别停下脚步,多看牠们几眼,以此示敬。

●作者刘克襄,绰号鸟人,作家、自然观察作家,从事自然观察、历史旅行旧路探勘。原文刊载于刘克襄个人脸书。本文已取得本人授权刊登。本文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论坛欢迎更多声音与讨论,文章请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