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宪政改革的实践──坚决反袁变更国体(十三)

袁世凯帝制活动遭到举国上下的一致反对。

袁世凯最终还是迫不及待地走向复辟帝制之路。从一九一五年开始为称帝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他授意政府高级顾问美国法学家古德诺 、日本学者有贺长雄撰写论帝制与共和的文章,为复辟帝制制造舆论声势,又指使杨度等组织筹安会筹备帝制事宜,掀起了帝制逆流,一时间复辟帝制之声甚嚣尘上。

袁世凯的帝制活动遭到举国上下的一致反对,当时反对称帝的言论颇多,其中梁启超的《异哉所为国体问题者》与汪荣宝之父汪凤瀛所撰拟的《致杨度与筹安会论国体书》并列齐名,颇为世人所传诵,是反对袁世凯称帝极有分量的文献。

《致筹安会与杨度论国体书》首先对筹安会进行隐晦地讽刺,指责组织者杨度为「陋儒瞻顾嗫嚅」之人,组织该会并非是「爱国」,而是「坏国」。坚决反对袁世凯更改国体,指出政体已采用总统制,「已将无限主权,尽奉诸大总统」,且国之大体,岂可反复无常,「断不可于国体再议更张,以动摇国脉」。

七不可说禁更国体

针对为何不能变更国体,文章提出了「七不可说」:第一,失信于天下。袁世凯已任大总统,且「遵约宣誓,屡次宣言,决不使帝制复活,其言至诚恺切,亦播诸文告,传诸报章,为天下所共见闻矣!」,而现若改君主政体,必「失信于天下,悖礼伤义,动摇国本」。一不可也。第二,为孙中山、黄兴革命党人提供反政府的借口。倘若称帝,「使黄辈实其诬言」,而天下皆将信服孙、黄等有先见之明,「顿长其声价,增其信用」。此二不可也。

第三,失掉旅居各国华侨的资助。吾国旅居各国之侨民不下数千万,「莫不醉心欧化,以独裁帝政为不然」,他们一旦见复兴帝制,必对祖国失望,「不啻推而出之,以为孙黄之外府,隐助以无限之资财」。三不可也。第四,恐天下自此多事。假使复行帝制,域中断不容二帝,势必消清帝尊号,塞满族之人心,「虑复为奸人所利用,设有佥壬丛而间之,为德不卒,势非获已,而贻人口实,恐天下从此多事矣!」四不可也。

第五,国内灾害不断情势危急。民国后厚增赋税,繁征苛敛,视清末有加,「咨怨之声,已所难免」,现若增税设捐绅商受不公平之待遇,「怨愤不平之气,郁结于中,加秩薪之蕴火,遇有枭雄,鼓而煽之,则一发不可复遏。」五不可也。第六,若称帝必贤人隐退、小人得势。设若改为君主专制,「稍知自爱者,名节所关天良难昧,势必洁身引退,相与遁荒」,而「其留而不去者,贪荣势利寡廉鲜耻之徒,必居多数」,他们往往「视仕官投机事业,势盛则争先推戴,势衰则出力挤排,彼且不爱其身,尚何爱于国,更何爱于君?」六不可也。

第七,易受到他国肆意要胁。中国积弱,在国际上无丝毫地位,「今我忽无事自扰,谋更国体。际此欧战相持,爱我者或不遑东顾,而忌我者则虎视眈眈,惟恐我国之宴安无事,不先与谋,事必无幸,苟欲求其同意,非以重大权利相酬,足餍彼与,殆不可得」。如这些国家以国体相同之故,「佯与赞成,观爨而动,但使我与国体变更之际,地方稍有不靖,彼乃借词干涉,别有所挟,以兵力临我,人心向背,正未可知。」此七不可也。

「七不可」说从信义、国内复杂的政治形势、国民经济状况、国际局势等方面,详尽地阐述了不能恢复帝制的理由。这些话语可谓汪凤瀛的肺腑之词,他引经据典,力劝袁世凯吸取历史教训,遵循历史发展规律,勿行忤逆之举。现在看来,虽然文中有些言语诋毁革命,然而立场不同,不足为诟病,尤其是他所列各点,竟然一一如其所料,可见汪凤瀛超群预见性

汪氏父子撰文上呈

关于《致筹安会与杨度论国体书》一文的由来,章太炎为汪凤瀛所作的墓志铭有如下记录:「项城袁公既尸大总统四年,与群下议帝号,始有筹安会,吏民矍牾,佞词百端,府高等顾问元和汪君书筹安会,称七不可。」当汪凤瀛撰写完毕,「以示诸子,诸子皆跽曰:『是悬诸日月不刊之论也。虽然,恐不免虎口。』君不应。明日复问,曰:『已发矣,虽死市曹,吾分也。』」也有说汪凤瀛写完此文后,托同乡张某转呈袁世凯,张时任政事堂机要处处长,极不赞成袁世凯称帝,张见信问:「翁不畏祸耶?」汪凤瀛却曰:「余作此文,即预备至军政执法处。」张大为感动,揖汪言曰:「老辈正言可敬,吾辈愧死!」乃转呈袁世凯。

以上均证明了文章为汪凤瀛所撰,但也有人说此文原出自汪荣宝的手笔,其父汪凤瀛担心惹来祸端,遂自己署名上呈。该文究系汪凤瀛所作,还是汪荣宝所作,笔者目前尚未找到其他的史料,只能暂时存疑。不管此文系谁所作,很显然在对袁世凯称帝一事上汪家父子的观点是一致的:坚决反对帝制。据说袁世凯阅至此文,又回想与汪荣宝的谈话,知汪氏父子终不为自己所用,对汪凤瀛亦未采取不利举动,遂将汪荣宝遣回比利时公使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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