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人看大陆》采茶论泉，说杭州双绝（上）
杭州双绝：指的是龙井茶与虎跑泉，是老天爷给杭州最好的礼物。龙井村是龙井茶的重点栽培区，村子周围的茶园，在清明前后的一个多月里，满山是采茶的大姐，她们背井离乡到杭州打工，年年知为「谁」留，是明前茶真正的大功臣。
好茶要配好水，虎跑泉是乾隆御赐的天下第三泉，新西湖十景之一的「虎跑梦泉」，除了两只老虎独领风骚，也是南宋道济禅师，与近代律宗高僧弘一法师的埋骨之所，典型在夙昔──虎跑，一个故事永远说不完的地方。
采茶大姐指点迷津
每次经由虎跑后山去龙井村，总喜欢先登贵人峰，可以远眺钱塘江，以及玉皇山顶的福星观。贵人峰上有个贵人阁，晴天时常有人打麻将，身体健康就是贵人，这些贵人的保健之道真是不一般，我至今还想不透，他们到底把打麻将的桌椅藏在哪里。
邻接虎跑后山的白鹤峰，是观赏西湖全景的最佳地点，茶园的主人也很不一般，立个「请勿偷采」的牌子，口气不像十里琅珰的「偷采茶叶罚五千。」牌子上还标明：杭州最好的龙井茶产自白鹤峰。我不是品茶行家，但白鹤峰的采茶大姐，真的大有古风。
近年来，杭州市府把各处龙井茶园的土路，改铺成石阶小路，直接受益的还有登山客，在白鹤峰想通往满觉陇、虎跑、九溪、龙井，忘了转弯就只能扼腕，我经常看采茶大姐帮人报路。
「出来旅行，不容易啊！」这话出自同样也是出外人之口，真的倍感温馨，我歇喘喝完水，就自告奋勇帮忙采茶。
大姐告诉我，她们都是外地来的，每年到杭州工作一个多月，从清晨到黄昏，年复一年，从小姐变大妈。
为明前茶戴月披星
杭州龙井茶园的「包工」，其复杂程度远超出我的理解，尼克森当年（1972）访问中国，送了五棵美国红松，指明要的回礼就是西湖龙井，其数量也超出总理周恩来的理解，二月天哪来那么多茶叶？最后靠着狮峰龙井解了围，一战成名的狮峰龙井，从此成了「龙井之巅」。
龙井茶室卖的「明前茶」有分等级，价钱一跳就是百元，我知道茶叶是长得慢的才好，可是清明前的天气，经常比清明后还热，茶叶疯长，明前明后价钱相差好几倍，我就教于茶龄有二十年的杭州朋友，朋友说：「尝新」！
看着满山遍野的茶园，老是忍不住想哼《茶山情歌》；看着采茶大姐们忙碌的身影，我是曲终不成调，五棵美国红松，有一棵还存活在杭州植物园里，备受呵护；大姐们一天工作至少十小时，从不辨牛马的清晨，到暮霭笼罩的黄昏，扣除吃、住，一小时工资不到十五元，茶园劳人不应草草，大姐们也有「心爱的人」（人民币上的毛主席），只是难以「表心」。
一清早进虎跑大门，常见民众拉着菜篮车在官道上走，菜篮车里是排完队伍，几大瓶刚装满的虎跑泉，坐公交车时，我经常担心抱着菜篮车的老人家会闪到腰。这康熙、乾隆的御用水，真的好到让人乐此不疲？答案十分有趣。
张岱《西湖梦寻》载洪武十一年（1378），僧人邀大学士宋濂观虎跑泉：「寺僧同举梵咒，泉觱沸而出，空中雪舞。」结果是：「城中好事者取以烹茶，日去千担。」此记给六百多年前的取水盛况留下记录。「好事者」可以解释为凑热闹的人，现在不嫌路远的「好事者」，对泉水的那份执着，还真的让人望尘莫及。
离石壁山不远的理安寺，一位正在取水的「泉水达人」，年过不惑，自称已遍尝过杭州所有的泉水，觉得理安寺的最好；而在满陇桂雨公园旁的取水处，一位颜值至少逆龄十岁的大姐，告诉我她已经喝那泉水三十年！
为接泉水愿站一天
最让我佩服的是一位穿着十分亮眼的大姐，她站在虎跑景区最高点，一面刻着沙孟海手书「虎移泉脉」的石壁旁，拿着600CC的空瓶子，承接约十几秒才渗出一小点的水，明知她站到天黑也装不满三分之一，我还是忍不住问：「妳接这水是要喝的吗？」大姐说：「是啊！」
「怎么不到下面去装？那样比较快。」大姐没回我话，我到一旁看「虎跑梦泉」石雕，突然一声尖叫，大姐站太久了，力不从心，瓶子掉了！一切从头再来。
在「虎跑梦泉」碑亭旁的茶室，游客都想尝试的游戏有两种：一、把五角硬币放在水碗中，看会不会下沉；二、把水倒满，水面高过碗沿三毫米，看是不是满而不溢。
看人玩「表面张力」的同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导游讲解虎跑，与时俱进，且如出一辙的说法，有时还真怀疑是不是有「范本」。虎跑泉左边有个刻着「江南第一茶」的大茶壶，导游说：「去摸摸茶壶，打麻将就能把把胡。」于是就有身高不到一米九的游客，站在茶壶下面，手搆着茶盘排队拍照片，我经常坏坏的想：只能摸得到茶盘，那会不会，满盘皆输？
虎跑在唐代名叫定慧寺，百丈怀海的弟子性空法师，因地无泉水难以修行，准备另迁他处，夜梦神人说：会派两虎把南岳的童子泉移过来，这是虎跑的由来。到底是老虎跑个几圈就出现了泉水，还是老虎用爪子刨地出泉，答案显然是后者，「虎跑」该叫「虎刨」才对，公交车的到站提示音也是「虎刨」，听着十分亲切。
「虎跑梦泉」石雕，性空法师是半吉祥卧姿势，旁边的两只老虎形态逼真，石雕前方是一池如梦如蓝，迷离惝恍的泉水，倒映著白色石雕，有位先生站在三脚架前，烟半掏不掏的一脸无奈，原?是年轻人拿着自拍器，站上不该站的石雕底座，一下子赖在法师身上撒娇，一下子手搭老虎背上装酷，千姿百态不亦乐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