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王金平压轴质询 吁蓝绿联手声请党产条例释宪
▲前立法院长、国民党立委王金平。（图／资料照，记者李毓康摄）
记者杨佳颖／台北报导
立法院第九届第二会期总质询18日结束，前立法院长、国民党立委王金平下午压轴质询半小时，以「顺天应民，人和政通」为题，发表长达11页的演说。他指出，民进党将落实转型正义列为执政重要诉求，处理国民党产则是首要任务，但若试图以不正义手段，不论其有多高尚目标，转型正义都是缘木求鱼，对政治更是治丝益棼。他也呼吁民进党，让朝野共同连署、共同提案声请释宪，展现执政党取得处分国民党产的正当性、合理性及合法性。
王金平质询稿全文：
主席、林院长，各位阁员及本院同仁，大家好。金平今天再度走上质询台，希望借由这三十分钟的时间，向执政团队及朝野政党，就当今国家面临的困境，提出建言。中间提到的相关问题，请行政院书面答复即可。
无论是涉及劳工休假权益的劳动基准法修正案、军公教劳的年金改革方案，或各地引起争议的土地征收与房屋拆迁纠纷，及美国猪肉、日本核灾区食品是否开放进口…等议题。从马英九总统时代就已经引发民间的诸多抗争与对立。如今政党轮替了，不但抗争依旧，而且力道加大，让社会更加分裂，民心更加不安。短期内，仍看不到解决方案。政党虽然轮替，抗争却没有平息，问题依旧存在，原因到底是什么？
自从蔡总统就职，林院长组阁这五个月以来，许多民调显示，人民对蔡总统或林内阁的不满意度都高于满意度，而林内阁的差距更大。政坛和媒体上也出现要求行政院团队改组的声音。
滚动的石头长不出青苔；舆论普遍认为，台湾自从2000年第一次政党轮替以来，频繁地更换14任行政院长，是政绩不彰，政党轮替再轮替的重要因素之一。
2016年，民进党受人民付托，取得第一次完全执政的机会，社会对新执政者充满着殷切期望。但是，五个月以来，人民却感受不到政党轮替有带来帮助台湾改善困局的希望。新政府上任至今，无法解决人民对前朝政策的不满，也看不到选前承诺的政见支票兑现。让人民展现出比前朝更激烈，抗拒新政府执政的反弹力量。不禁令我们怀疑政党轮替的真谛何在？
台湾从2000年至今，16年来经过三次政党轮替，金平归纳了蓝绿政党试图解决台湾困局的三大方案，几乎完全雷同。不幸的是，这三大方案，却也都是失败的尝试。
借由频繁更换行政院长与阁员，希望挽救下跌的声望。结果人民却与内阁更加疏离，不断更替的院长与阁员，对政府运作与政策缺乏经验，让施政更难推动。恶性循环下，不是止跌回升，而是跌跌不休。
总统以党政必须一体为名，出面直接协调府、院、党，以集中权力。然而统一事权虽然有利政事协调，但多年运作的结果，不分蓝绿，却是愈集权愈越权、体制愈混乱、执政愈无效能。
唤醒蓝绿对抗的幽灵。企图巩固各自基本盘再出发，或借此稳定自身权位。结果造成政治上更多杯葛对抗，让社会更加对立，人民情感更加受伤，国家更撕裂。最后的结果，是执政者无心施政、无力执政，不论哪一个政党成为政治上的赢家，人民、社会与国家都是必然的输家。
身为中华民国国民，金平期待执政党，可以创造更多福国利民的政策；身为中国国民党的从政党员，也期待本党与民进党能够发展出良性的竞争模式，以更好的议题、政策、政见、愿景，重新赢回政权，而不只是等待执政党的错误或无能而取胜。
金平此刻再度站在国会的质询台上，以忧国为民的肺腑之言，期待能为打开当前台湾困局尽一己之责，共同思考国家利益所在，并期盼建立朝野两大政党未来正面竞争，创造以政策而非意识形态对立来争取民心的大格局与新气象。
国家安全会议肩负规划国家战略的重责大任，国家安全局是旗下的重要幕僚及执行单位，但是国家安全局局长一职，自520以来，却一直在「留任续任」或「离任新任」的传闻之间摆荡，造成局内人心惶惶，也白白浪费数个月的宝贵时间，无法协助新政府尽快订定国家的政经重大战略。对国家未来的重要规划，只能暂时依赖体制外的专家学者、幕僚或选战策士的建议方案。
无论两岸关系、台美与台日关系、拓展国际空间、参与国际组织，还是新南向政策、产业转型、能源、国防…等政策，有哪一项是经由国家体制，严谨的透过建构政策问题、建立政策议程、规划政策等程序，从而执行政策并对执行状况进行评估？还是只流于口号治国？空有想法，却没有仔细的研究与规划？
台湾国际与政经处境都很艰难，我们需要明确可行的战略以及永续生存发展的出路。政府的执政若是缺乏明确、严谨的国家政经大战略，换再多的内阁，也换不出有效有感的政绩。这绝非金平的危言耸听。
两岸目前因为对「九二共识」的不同认知，造成两岸冷对抗的事实。持续下去，台湾必定将因而遭遇更加艰困的国际情势。很遗憾的，此时此刻外交单位不是思考如何加强外交战力，却是以减少支出为由，准备裁撤许多驻外馆处，这无异是自拆城墙，是缺乏国家外交战略下，令国人不可思议的决策。
当今政府被人民普遍认为「远大陆、亲美日」的政策取向，是否有经过国安体系审慎评估利弊得失，并且研议灵活的因应对策？而对于有意加强对外投资的企业，或有意扩大经营规模的台商，又要如何因应由于「远大陆、亲美日」的政策氛围所造成的损失与增加的风险？企业界因为政策的不完备所造成的损失，自然也会是国家整体力量的挫伤。
我们必须思考，在「远大陆、亲美日」的政策氛围之下，台湾不再如同过去八年，能够与北京相互磋商；而美国与日本，又能如何协助我国扩展更宽广的国际经贸空间，参与更多国际事务？这绝对不是台湾主观寄期待于美日两国就能解决。新政府的两岸与国际战略及策略到底在哪里？难道我们要再一次迷航于国际上空？！
无论是马政府「亲美、友日、和陆」的政策，或蔡政府当今被一般民众认为的「远大陆、亲美日」政策，都应该要让人民明白台湾相对准备付出的代价。并且妥善因应相互之间的利益交换，这也就是战略规划的价值所在。
面对近来大陆持续加强与东协、中亚、南亚国家双边与多边关系，我们的新南向政策能及时、有效的因应吗？
美国总统即将改选，我们能够预估与反应两位主要候选人当选之后，可能带来的美中台关系、区域情势与国际经贸体系的转变吗？
无论两岸、国际、国防、产业、经济、能源等国家政经大战略的规划，政府令人民感到，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就是以拖待变，甚至等而下之以义和团式的民粹思维回应，如此下去，政绩当然疲弱，人心更加不安。
政府疏远大陆的政策氛围，要如何才能让两岸走出冷对抗的现状？即使无法维持过去8年双方的交流热度，至少不能让两岸未来充满不可知的恐惧。金平相信两岸领导人，都有想打开当前困局的意愿。然而民进党与共产党之间，除了严重缺乏互信外，在两岸问题上也有各自坚持的核心利益，而画下互相不可抵触的红线。金平认为，台湾两岸战略的规划，就是尝试在两党两条红线的有限空间中，寻找最有利的出路。
共产党对两岸关系的原则，在于不能有任何台湾与大陆是两个国家，或以任何形式实现台独的疑虑。
而民进党的两岸关系底线，则是台湾与大陆不应该被限制在一个中国框架、与两岸终极统一的前提之下。
如何化解两党差异，是一个复杂难解的庞大政治工程，但民进党既然执政，就不能推托解决困局的责任。解决之道，更绝对不能只依赖体制外的专家、学者与策士。而必须考量在国家体制之下，台湾得以掌控的真正实力。政府要面对现实，务实运用各种资源，规划出完善的解套方案。如此小至民进党，大至全国各界，才会有可依可行的两岸政策。人民未来对政党的选择也才会有意义。
不同政党执政尽管可以画下自己的主观红线，但关键在于拥有多少客观实力来挺住红线。模糊的战略解决不了当前的困局。蔡总统520就职演说以「尊重九二会谈历史事实」以别于马总统的「九二共识、一中各表」。但由于没有完备的战略规划，面对「九二事实」究竟是什么具体内容的质疑，却拿不出经得起历史事实检验的因应剧本，又将如何化解两岸僵局？
贰：重整文官的队伍，重建文官的战略
政府，由文官组成。文官来自于社会中的菁英与优秀人才。但在历经三次政党轮替，这十多年的折腾下，文官们却饱受批评、否定，被画下无能刻记、归类有特定政治立场。千夫所指下，他们只能无奈地放弃文官的中立与专业、拍马迎合每一次的新政府与新首长上任；不然就是不做不错、少做少错，交代了才做。这是人民的损失，更是国家的危机。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再强的战斗单兵也无法扭转无能将帅指挥的战役。这不是将帅统御权力大小的问题，而是能力的问题。
能够顺利通过国家考试，尤其是高阶文官来源—高考，并顺利获得任用的人，都拥有着优秀的专业、学识与过人毅力，才有可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群菁英文官们，曾经推动中华民国走过风雨飘摇的岁月，带领国家经历从农业、轻工业到现代工商发达的资讯时代，中间渡过了石油危机、金融风暴，更使国家由戒严体制顺利走向民主、开放与法治，并且安稳地挺过首次政党轮替的恐慌和疑虑。
中华民国文官，历经时代的检验，确实是一群优秀且中立的稳定力量，说他们是国家政治体制的基石也绝不为过。
世界上成熟的民主国家，即使像内阁制国家发生频繁的内阁更替，甚至造成无法顺利组阁的长期执政空窗，国家仍旧能够顺利运作。就是相信文官的能力，相信文官对政策长期演变的掌握，相信文官对政策可行与否的评估。
当然文官绝非万能，文官也绝不是政治体制唯一的万灵丹，不相信文官，以为官大学问大，就会出状况，新政府就任以来多次被批评是发夹弯的政策，有哪一项是出自文官体系评估后的结论？轻易说出「三十年以上老屋买卖必需附上房屋健检资料」的政策，一开口就收回，相信也没有经过文官体系的完整评估。
政府甚至想打破政务官与文官的藩篱，让属于文官的三级机关首长，开放予不具任用资格的人士比照政务官任用，恐将严重破坏文官体制。把现有的行政体系视为施政不力的代罪羔羊，造成政策无法连贯、公务体系权责不分，这岂是国家之福？
流水的政党轮替，铁打的文官体系，是朝野各党为国家长治久安，人民福祉必须全力维护的体制。相信文官、信赖文官、尊重文官，国家机器才会有效运作、发挥正面的动能；党政一体也才能有效指挥国家机器，发挥作用。府院党协调的结果如此才有办法真正落实在文官体系之中运作，才会做出好成绩。
金平必须重申，相信文官不是因为他们万能，而是他们有能力让国家机器维持良好运作。执政党必须尊重文官，让他们不必戒慎恐惧于政党轮替的无所适从。千万别将文官冠上蓝营基本盘的封号，当他们在执政党政治符号的压迫之下，必须放弃中立选边站，这绝不利于国家，当然也不利民进党的执政。
历次全球国家竞争力排名，台湾都因为政府效能而拉低排名。问题不在于优秀的文官，而是让文官体制无法有效运作的政务官。如果政务官自认官大学问大，无法接纳文官依专业与经验，所提供的建议与拟订的方案，只会让他们袖手旁观，等着看你出丑；执政党若持续用政治意识形态强行指导一切、凌驾专业，文官只会灰心丧志等你下台；如果将一切施政失败归咎于文官都是蓝营基本盘，他们只能被逼着更有机会转变成为支持蓝营的一份子。尊重文官，保持文官中立，让国家机器充份且顺畅地运作，权力集中的政党合一与府院党间的协调才有意义。
叁：朝野对立不终结，都是输家没赢家
上次总质询，金平在这里语重心长地呼吁「蓝绿恶斗不终结，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台湾」。完全执政的民进党，当然要负起终结朝野对立与蓝绿恶斗的绝大部份责任。对立恶斗的恶性循环，能否转为良性的互动，主动权掌握在完全执政、拥有绝对权力的执政党。这是金平近二十年参与朝野协商的心得。与其批评在野党不理性，不顾大局，不如思考身为执政党的一方释出多少的善意与空间。
国民党主政时，我如此主张，今天民进党完全执政，我更是如此的期待。毕竟在野党的责任是监督，批评和反对，执政党的责任是交出令人民满意的政绩。朝野对立，在野杯葛，当然不会有好成绩。
上会期质询时，本人一再呼吁，要审慎订定不当党产处理条例。因本案立法实无迫切性，何必急于一时；何况颇有针对性，更应朝野协商。千万别自恃绝对多数的优势，强行过关，否则势必影响尔后朝野两大党间的关系与互信。
金平苦口婆心的诤谏之言，没有改变民进党强行通过的决心，果然「政党及其附随组织不当取得财产处理条例(下称不当党产条例)」完成立法后，国营事业预算便遭致全面性的杯葛而无法顺利通过。林全院长期待以国营事业的投资，带动经济发展的构想落空。眼看国营事业审查遥遥无期，本会期法定今年12月31日必须审议完毕的106年度中央政府总预算，也面临在野全面杯葛的压力。
当民进党决定以绝对多数，通过针对性极强、充满违宪、违法之虞的法律，斗争、清算国民党时，被逼到墙角的国民党，只能行鱼死网破的全面杯葛，这绝对可以理解。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民进党执政的重要诉求之一是落实转型正义，而处理国民党党产则是首要任务。但唯有程序正义，才有真正的转型正义，试图以不正义的手段，不论其有多高尚的目标，转型正义都成了缘木求鱼，对政治更是治丝益棼。
一部有违宪之虞的条例通过之后，执政党射出的第一支箭则是冻结党工的薪资来源。
国民党党产纵使千错万错，处分党产也不应祸及每月靠着薪资养家活口，依赖退休金安度晚年的党工身上。这当中除了为达政治斗争，不择手段，视人民合法工作权与财产权为刍狗的霸凌心态之外，有何正义可言？
政府对财产权、工作权的保障，是宪法层次的基本人权要求。人民合法的工作酬劳，非经司法判决，不得任意剥夺。即使债权人对债务人申请强制执行，法院依然会衡量债务人的收入和最低生活需求，以决定债务偿还的金额与方式。
不是政府债务人的国民党党工，如今却在一纸行政命令下，薪资来源遭到冻结，党工个人与家庭生计，都遭受到立即的冲击。政府的作为，可谓置国民生死于不顾。当我们看到新政府就任对关厂工人、国道收费员乃至于华航空服员的劳动权力作出重大政策改变的同时，不免让人质疑执政党对人民权利的保障，难道还有党派之分？林院长，这绝对是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的违宪做法。还是一句老话，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金平出身基层，来自基层，了解全民依法处理不当党产的期待。我也相信国民党愿意面对法律，对党产作一次彻底清查，之后就不必再背负不当党产的包袱。
但是，不用学者专家引经据典，无须金平在此一一列举，只要稍具法学常识的人，即可指出不当党产处理条例中，多处有违宪与违背法理基本原则之虞。不当党产处理条例的合宪与否，涉及法治国家必须坚持的人权保障与程序正义，唯有在合宪合法的大旗之下，才有可能达成真正的转型正义。否则只是以正义之名，行政治迫害之实，这将让台湾的民主进程，不进而退；也会在国际社会上，留下恶名。
金平认为，释宪，是当前唯一保住程序及法律实质正义的唯一途径。不当党产处理条例释宪案的理由在于：表决时民进党强势过关，未能于朝野协商中理性看待国民党基于法理，所提出的修正意见。使条文失去讨论的空间及被详细检视的机会。因此这部针对性极强，斗争性、政治性极浓的法律，必须再经过释宪的程序，取得尔后执行的正当性。
释宪之后，如有违宪的条文，必须暂缓施行。待立法院依大法官的解释，经朝野协商妥适修法后，完成一件执政党、在野党、人民、国家都赢的政治大工程。
在完成依释宪结果修正的立法程序后，不当党产处理条例便毫无违宪之虞。将让朝野双方都有必须尊重的义务，执行者没有便宜行事的借口，被处理者也更没有抗拒的理由。如此才是真正落实转型正义。
依「司法院大法官审理案件法」规定，除了地方自治争议外，释宪声请方式尚有两种，一是经由司法诉讼程序，但此一方式旷日废时，缓不济急，无法解决当下政治高度对立的氛围。
另一种则是由本院委员三分之一以上声请释宪，但国民党仅35席，距连署释宪成案的门槛尚缺三席，国民党从而必须自力救济，另寻三位友党同仁连署。但是金平认为，为了政局的和谐，为展现执政党捍卫宪法、捍卫程序正义、顾全大局，更为展现执政党取得处分国民党党产的正当性、合理性及合法性，金平借此质询公开向民进党同仁、民进党党团、民进党中央呼吁，让朝野两党共同连署、共同提案声请释宪。
对于金平提议两党合作连署释宪案，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金平所求，无非是借由两党合作，捍卫宪法及程序正义，停止朝野对抗，积极促进两党和谐。知我者，谓我心忧，忧心朝野各执己见，尤其执政党依恃绝对多数席位，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步步进逼，以转型正义为名，却弃正当法律程序于不顾，乖戾之气充塞国会殿堂，这绝非国家之幸，人民之福。
十九世纪的法国自由主义学者巴斯夏(Frédéric Bastiat)说：「法律，是防止不公不义的公共力量。一言以蔽之，法律就是公义」。法律，是我们追求民主与法治的基石。金平以为，唯有以理服人，才是权力的真谛。唯有符合真正公义的法律，才能获致正义的实践。金平期待，朝野有智慧共解僵局，台湾能够持续向前。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