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精选》父女之间
他花了不知多少时间训练我——在我的人生当中,那是我们父女俩唯一有过的重要相处时间。(示意图/shutterstock)
现在我开始上中学了,对学业也自有打算。我下定决心,即便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要想办法跳级,原因出自爸的第一个家庭,他在多年前抛弃的那个家庭。
爸不常提到从前的妻小,但时不时总会漏句口风。我得知在他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他的孩子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据他说,他们对越战持反对立场。身为美国在东南亚战场的陆军军官,他觉得他们在批评他的不是。不过我在意的是他有次提到继女戴安娜时说的某件事。戴安娜似乎是个格外优秀的学生,聪明到在中学跳了一级。
我初次听他提起这件事,是我小学有次拿成绩单回家的时候。我表现相当不错,大半科目都拿A,少数几个B,或许团体合奏是C吧,我在这一项向来表现最差(我毫无节奏感却学了长笛,因为爸说那是很适合女孩子的乐器)。我知道有件事他听了一定会开心,于是对他说:「爸,你看,我数学拿A!」我又在讨他的赞美了,尽管他顶多只会回答:「很好啊,谭美。」可是这一次,我注意到他眼眶泛泪,于是我胸口跟着一紧。我终于得到他的肯定了!他接着激动哽咽道:「妳知道吗,戴安娜总是每科都拿A。」我听了下巴都掉下来了。「她过目不忘,还跳过一级。」
从小到大我都知道汤姆是独子,也是爸妈的心肝宝贝。身为女孩,我拿这一点办法也没有。但现在,让我觉得既震惊又恐怖的是,我发现比起我,爸有个让他更得意的继女。在他眼里她既聪明又独特,我就不是了。发现这件事让我大受打击。
爸随着年纪渐长,情绪会为了某些事特别激动。他中年以后凡是提到雷根总统、陆战队,或是戴安娜,都会泛泪哽咽。他既以他们为荣,也不避讳流露骄傲之情。不过他一次也没说过以我为荣,而这正是我不顾一切想得到的肯定。
他给过我唯一的正面评价是:「谭美这孩子不是顶聪明,却顶勤奋。」他说得没错。我疯狂苦读,常常连午餐时间都拿来念书。只要能胜人一筹,我从来不怕下铁杵磨针的工夫。可是我真恨听他那么说,因为我自认聪明,他竟然不这么想,很伤我的心。他会说:「好好念书,哪天妳说不定能进杜克大学,跟戴安娜一样。」
我花了多年时间才明白,爸喜欢把人物和地方形容得极尽理想。他会告诉我们:「我们从前在维吉尼亚吃的玉米甜得不得了!比世上其他玉米都更甜。」他创造出自己的神话世界,从雅加达的《天才小麻烦》社区到无可挑剔的耶诞节(含耶诞树在内),就连他在东南亚的大人物形象也不例外。当时我不知道,不过戴安娜也是他珍爱的神话人物。她当然真实存在,就我所知也的确上了杜克大学。不过他把戴安娜理想化成一个完美的青年,为我立下无可超越的目标。又因为天性使然,我从未停下追赶她的脚步。
爸不只爱挑剔,有时更流于刻薄。我八岁时想学芭蕾舞,结果他取笑我的身材,说我太壮了。他说:「谭美呀,男生想举起你的时候,妳会把人家压扁了!为什么不改参加女童军呢?」他边说边笑嘻嘻的,可是我年复一年听表哥表姊笑我是胖妹,这话直戳我的痛处。
最后他帮我报名女童军而不是芭蕾课,气死我了,不过童军课后来倒是成为我生活中的一线光明。课程中的露营、健行、闯关混战,我全超爱,而且一路参加到成为一级女童军(现在叫金章女童军,相当于鹰级男童军)。就算我不能像戴安娜一样念书拿全A,我决心不论尝试什么别的活动都要成为顶尖好手。
我为了讨爸爸欢心,玩起运动来。我开始打排球和垒球,两样都变得很强,先后入选储备校队和正式校队。因为爸中学时曾是铁饼冠军,所以我中学也练过铁饼。他花了不知多少时间训练我——在我的人生当中,那是我们父女俩唯一有过的重要相处时间。爸是有照的棒球裁判,于是我也追随他的脚步当起裁判来。他在雅加达组织了一个棒球联盟,队伍都由美侨小孩组成。我在他需要更多裁判的时候自告奋勇,也是唯一的女裁判,感觉蛮酷的,可是爸从未多加留意;他就只是打发我去当儿童棒球队的裁判而已。
爸虽然训练我掷铁饼,也看过我比赛很多次,却从没来看我打垒球和排球。至于汤姆的棒球比赛,他跟妈自然一场也没错过。他们伺候汤姆打点队服,亲自载他去球场,我却得搭队友和朋友的便车去打我的比赛。
(本文摘自《活着的每一天:谭美.达克沃丝回忆录》/读书共和国)
【内容简介】在台湾疫情最危急的时刻,她乘军机送来75万剂疫苗。
而她的一生,作为女儿、母亲、军人,更是可歌可泣的故事。
面对歧视、贫困与伤残,她从不退缩,乐观面对。
她相信,再重的伤都可能痊愈。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实实在在的恩赐。
美国联邦参议员谭美.达克沃丝出生于泰国,成长于东南亚。儿时的家庭虽然富裕,父母的跨国婚姻却不被长辈认同,让她母亲备受家人的羞辱。泰美混血的她,因为脸上的雀斑与高壮的体格,更成为同侪讪笑的对象。
她从小勤学苦读,但重男轻女的父亲认为,女孩子只要帮忙做家务就好。她没有因此放弃自己,凡事全力以赴、样样要得第一,希望因此能听到父亲的一声赞美。
中学时代的谭美,因为父亲失业,一度得靠拾荒、领取救济度日。贫困让她深刻体会弱势的绝望,也意识到社会救助系统的重要。
当2004年她驾驶的直升机被飞弹击落,她成为伊拉克战争中第一位双腿被截肢的女兵。她对此从无怨言,反而深深感谢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一命的同袍弟兄。
「我根本不该活着,人却还在这里。我知道有人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每一天,我都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条命。」──谭美.达克沃丝
46岁那年,经过无数的尝试,克服了种种生理困难,谭美终于成功生下第一胎。日后她更将成为美国史上第一位在任期内怀孕生产的参议员。然而,她曾被一个带有意识形态偏见的医生蒙蔽,误以为自己没有生育的机会。这段不幸的经历,让她决心要做女性身体自主权的守护者。
谭美.达克沃丝的一生历经了各种的打击,但她总以勤奋、勇气与毅力来面对,更时常心怀感恩,努力为弱势发声。《活着的每一天》是她的奋斗故事,献给每一位在逆境中需要人生疫苗的台湾读者。
2021年6月6日,谭美偕同其他两位美国参议员──丹尼尔‧苏利文与克里斯多福‧昆斯──来到台湾,赠送台湾75万剂Covid-19疫苗。然而,谭美更在意的是对台湾的自由民主的支持:
「我母亲的家族其实来自广东的潮州。他们徒步出走中国,为的就是要逃离共产党并追寻自由。我的母亲在1940年代初期出生于泰国。因此,可以来到这里支持这个区域的另一个民主社会,对我而言特别重要。我的家人和我深知自由的代价。而我在这里,要告诉大家,美国不会让台湾孤军奋战。我们会站在台湾的身旁,确保台湾的人民有足够的所需来克服疫情,并持续向前行。」
「永不放弃,永不认输,永不抛弃倒下的同袍。」是谭美作为军人的誓词,也是她对自己与同伴一生的承诺。
【作者简介】谭美.达克沃丝(Tammy Duckworth)
现任美国联邦参议员(2017至今),也曾担任美国联邦众议员(2013-2017)。在此之前,她曾在军中服务23年,并于2004年伊拉克战争中,在驾驶直升机时遭受敌军攻击而失去双腿。不可思议的是,在重伤之下,谭美仍奋不顾身,一心挂念同袍的安危。她的英勇为她赢得紫心勋章。而她的同袍冒死救回她一命的情谊,也让她决心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对得起他们。
2014年以中校退伍,在此之前她已积极投入退伍老兵的照顾工作之中。谭美的父亲法兰克.达克沃丝为二战与越战的退伍老兵,她自己又服役多年,因此特别关心军人福利,曾担任伊利诺州退伍军人事务厅厅长(2006-2009),随后又被欧巴马任命为联邦退伍军人事务部助理部长(2009-2011)。
谭美出生于泰国,外公外婆来自广东潮州,在1940年代为了躲避共产党的迫害而逃离中国,并在那里生下谭美的母亲。小时候的谭美家境富裕,随着父亲的工作旅居东南亚各地,但14岁那年父亲被裁员之后,举家陷入经济困顿,过着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年少的她一度曾为家中唯一的经济支柱,靠领食物券、拾荒、在街头发传单、卖玫瑰花为生。
谭美于2012年的国会大选中胜出,成为美国史上第一位身障女性国会议员,也是第一位泰裔女性国会议员。2016年更上一层楼,当选伊利诺州的联邦参议员。50岁的那一年,她生下第二个女儿,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在任期间怀孕生子的参议员。
谭美在伊利诺州承袭了欧巴马当选总统后遗留下来的参议院席位。作为民主党的政治家,她一方面极力捍卫女性、少数族群的福利,主张扩大政府对经济弱势族群的补助,同时也不遗余力地争取公立学校教师、退伍军人的福利。
【译者简介】郎淑蕾
英法文专职译者,现旅居英格兰。
《活着的每一天:谭美.达克沃丝回忆录》/读书共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