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凡/不要再有下个小灯泡 建构思觉失调患者安置机制

思觉失调患者多数会成为慢性精神疾病并有智能问题,对病患家属而言,那是段看不到尽头的漫长煎熬。(图/视觉中国CFP)

法院对砍杀3岁「小灯泡」的思觉失调症患者王景玉宣判无期徒刑时,社会大众哗然,对法官引用「两公约」及「身心障碍者权利公约」规定,不判死刑而感愤怒,群情激愤下,精障者成为大众恐惧、仇恨与歧视的对象,患者及家属艰困的处境,更因为社会的污名而恶化。

少年司法工作中偶会接触思觉失调症孩子,会掉落进司法的少年病患多半悲苦又可怜,司法虽没有行政或医疗资源可供调度运用,然因《少年事件处理法》制度设计,而有保护官长期陪伴个案,也因了解疾病特质,保护官都尽量避免封闭监禁式处分,尽力让他留在社区接受处遇。这类病患在社会本就是不被接受的弱势触法者又更被歧视,保护官在执行处分过程中,看透个案困境,那种无力感是深沉入骨的。因此当看到小灯泡案时,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过去处理的孩子,担心他们未来会不会铸下大错。

这种担忧最近就发生了,某日打开电视,跳出一则男子持刀抢劫案报导,突然闪过那个思觉失调症孩子的身影,透过网路搜寻更多细节,映入眼帘却是污辱的文字,他幻听、妄想衍生的言行,却被记者拿来批判,留言网友也是嘲弄,看着这样的报导,心有百感

这孩子从小就被抛弃,辗转在不同安置机构成长,他有轻度智能障碍,常有调皮行为,迈入青春期后,机构管不住他,便转交由又穷又病的老祖母照顾。有天他突然昏倒,送医检查才知是早发性的思觉失调症,因年纪还轻,医师担心太快送疗养机构会加速退化,而建议留在社区治疗,从此便与疾病展开漫长的拉锯战

一个触法行为,让他进入了司法程序,为保障他的医疗与生存,法院先以公文拜托儿少保护社工抢在他18岁丧失儿少身分前,帮他办好精神障碍手册、重大伤病卡、个人低收入户身分,以能申请政府补助款支应相关费用,减轻老祖母负担。另为辅导他就业,医院将他转入日间病房,让他每日定时到院,希望训练他做清洁或推病历车工作,限于智能及调皮个性,遗憾未能达成目标

他热切的想赚钱,每隔一段时间,就吵着要离院工作。欠缺技能的他,只能做日薪一千的粗工,每每因不按时服药,复发而再次送医住院。如此循环,重复发生。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祖母在交瘁下病逝,已成年的他,却因粗工收入而丧失低收身分,在病况恶化情形下,他连住院费用都无能力支付。

司法案件都有法定期限,即便还有未逮事项,还是必须与他告别。在结案前曾再以公文促请长青身障科社工出手协助,希望社福能继续协助稳定他的生活,但当从新闻画面看到他时,大概就知道,他应该还处在困境中。

▲砍杀3岁「小灯泡」的王景玉也是思觉失调症患者。(图/记者李毓康摄)

翻阅国内研究文献,思觉失调患者透过住院治疗恢复正常比率低,多数病患会朝慢性精神疾病状况发展,对病患或家属而言,那是段看不到尽头的漫长煎熬。会进入司法的少年病患,家庭多半贫困与不健全,除精神障碍外,他们还会伴有智能等问题,多重困境下,家属所受磨难,更甚于一般;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甚至曾有家长向法院表达想带孩子一起寻死,以求解脱的心声

这类病患能进入的机构有限,卫生福利部统计资料中,全国精神复健机构日间型可服务2,944人、住宿型计有5,958床,精神护理之家开放床数计有3,742床,104年全国思觉失调症门诊及住诊患者计有118,615人,而15至24岁患者就有5,740人。我国长期照护政策与规划,虽是结合社区、居家与机构三者并重发展,青少年病患却因年纪小,并不适合过早进入复健机构,而以留在社区接受治疗,同时透过教育技训、就业等方式,增加刺激、激发潜能、延缓退化,才能得到最佳疗效。

弱势触法少年病患一样有留在社区接受治疗、照护的需求,但相对于一般病患,他们需要的是更包容、更周全的制度,除医疗、公卫系统治疗与居家服务外,也需要社政协助福利与救助事项,建置固定的医疗及社福个案管理机制,长期不间断的追踪少年病况与生活,并视状况适时提供救助、医疗、教育、就业或养护等服务。更重要的是,当他的家庭完全丧失功能时,为达成留他在社区治疗目标,更该准备一个能替代家庭的福利安置机构,提供周全照顾,而不是无奈的提早送他去复健机构。

在数起震撼社会事件后,媒体或社会大众除在意司法裁判结果外,更该去思考,我们是否愿意再次承受这样的伤痛?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就该开始学着认识这个疾病,理解病患及其家属困境,督促政府建置配套机制,并在各类专业工作者协助下,接纳且友善对待他们。当他们都能有所归,不致流离失所时,大家才能共享安全的社会。

►►►随时加入观点与讨论,给云论粉丝团按个赞!

王以凡基隆地方法院调查保护室主任调查保护官。以上言论不代表本公司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