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社会安全网」才能拉远《我们与恶的距离》
最近我们与恶的距离应该是最多人讨论的主题,我没有要讨论对与错或是剧情的意思,只想就我这几年与精神病患0距离的经验,以及这些故事带给我的启示。
我还记得9年前第一天当见习心理师的震撼教育,督导第一天就带了我们去急性病房,病患刚转出的空病房内一片狼藉,异物满地都是,整个病房充满恶臭,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走进去再走出来,督导之后问:「你们谁打算一直当心理师的请举手。」我坚定地举起了手,跟他说:「我!」
9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是心理师,但在澳门当心理师的几年间,我明白到那天的震撼教育,当天我只需要走进去再走出来,但对于精神病患的家属,那是他们每天必须面对的事,甚至是生活的全部。
精神病患危险吗?就我的经验来说,在我执业的过程中,我没有经历过危险,也许是因为我工作的领域不是医院而是社区,当时对我来说高风险的个案是自杀的病患;当然,我也有遇过有攻击性的个案,但我确实与他们都过得相安无事。
但这个相安无事我不认为是建立在我的「幸运」上,而是我能给予个案一个舒适的环境发泄他们的情绪,我了解他们反常的行为,而不散发出鄙视的气息。
曾经有个案在我的治疗室中舔墙壁、爬桌子、失禁、丢东西、大叫、地板动作,也有个案对我口出恶言、侮辱、怒吼,但这些我能理解是个案大脑某个地方的失能,而我的工作是重新建构这些功能,当我理解,我就无法鄙视他们。
而我的工作,最严重的个案最多就只是一星期见他们3次,每次1小时,但我知道他们的家人,是每天都需要见他们10小时以上,在我以前的工作,不单纯是要建构他们的功能,更是要减轻他们家庭的压力。
但一个心理师,可以做到多少?
曾经有一个社工同事跟我说:「你们CP (临床心理师)再厉害把人治好了,但他们也不会变有钱,很多问题还是在。」
是的,我们再厉害也不过是把他们拉回到靠近正常功能,但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他们永不失能,也无法解决他们的生活压力、经济压力、社会目光。
所以最重要的是「社会安全网」。
也许很幸运,我当心理师时是在社区,几乎就是最后一道防线,每当我接到一个个案,他必然是有社工跟进的,经济、住屋问题交给社工;自杀转来的都会有精神科医师跟进,那我就会去陪诊讨论用药;如果是学生就会有「个别化教育计划」,我会跟特教、老师、学辅心理师开会,如何安排他的教育计划;照顾者支持薄弱的,我会找精神病康复机构日间照顾、外展、假日安置,为强化照顾者的休息以及减压;而我当然专心做我的心理治疗,强化个案的个人能力。
但,你知道这些好像理所当然的东西,并不是天掉下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人权」而启动,因为确保生而为人的权利,所以各国以人权优先的政府都会一点一滴地布下社会安全网,以承担着家庭功能无法照料的人,而不希望因为一个病患而压垮整个家庭甚至是整个家族。
但在世界上很多国家,包括最邻近的中国,对待精神病患的方式就截然不同。
「人权」不能当饭吃,只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要吃这碗饭。你永远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成为精神病患,或是你家人会成为精神病患。我曾经有一个个案,他的病史是15岁时去完海滩回来,就突然病发,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到现在已经快40岁,而家人需要长期照顾他。
我们可以做的,是参与这个社会安全网,坚持各种人权的发展,了解精神病患只是一个「特别」的人。
而杀人的憾事,回到本质我个人认为不是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而是他是一个「会杀人的人」,就像没有精神病的人一样,一样有杀人犯,为何因为刚好因为这个杀人犯是精神病患,就要把「杀人」冠在「精神病患」身上?社会上杀人案不少,有多少是精神病患所为?我们需要防范的地方,是把社会安全网进一步强化,以阻止憾事的发生。
我们与恶的距离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远,无论是本质的恶、生活的恶、思想的恶、无知的恶,都有可能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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